達提亞娜沉默片刻:“……他死了嗎?”
列昂尼德不至于兇殘到這種程度吧?!
“還沒有,”尤加利依舊平靜:“不過失聯通常等同于死亡。”
有道理,但恐怕當事人不會高興,達提亞娜準備嘗試挽救一下自己的愧疚心:“也許他隻是遇到了一些困難,花費了大量精力以至于無法及時回應你們。”
至于是什麼困難,那就不要多問了。
尤加利确實沒問,她從達提亞娜身邊走過,走到背後不可見的地方,大概是找另外兩個人去了,沒多久,他們就聚集在達提亞娜身邊,圍着她像是在三堂會審。
“我想我仍有呼吸的餘地?”
遺憾地是誰也沒理她,他們對彼此也沒有話說,隻有三個光頭上的紋路像螢火蟲的信号。
“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尤加利說。
聽起來很禮貌,但僅僅是聽起來,還被綁在椅子上的達提亞娜能說什麼呢,她平靜地詢問:“這聽起來像是個合作邀請?又或是另一種綁架?”
“盡管我們的所作所為不那麼正常,但請相信我們并非信奉破壞和毀滅的邪惡人士,我們和威廉的目标是一緻的,隻是為了找回一些東西。”
也許是為了說服她配合,尤加利言辭間透露了些許消息,這使她看起來更真誠,但隻要回憶起他們的行事作風,這裡頭的真誠恐怕要大打折扣。
她說完,做了幾個手勢,達提亞娜和她坐着的椅子一起漂浮起來,這下四人勉強算是平等對話了。
“别擔心,我們隻是需要你回憶一下當時的經過。”
一直沉默的某位男士開口了,他擺了擺手,讓出空間,另一個手捧水晶球的男士靠近,随後他們倆就對着水晶球鼓搗起來,達提亞娜聽着他們鼓搗出的聲音,一會像在擦洗,一會像在敲擊,但這些都沒有體現在實物上。
感覺像在聽ASMR……唔,助眠效果還可以?有點小困。
她恍惚聽到人聲,迷蒙中分辨不清,直到一陣鈴聲響起,她才定義那是馬車鈴铛的聲音,她在一條街道上,下意識看了看路面。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有些冷。
“一個下雨天?”
溜走的氣泡,突然出現的烏雲和大雨,被驟然沖刷的街道隐約有水流向低處的聲音。
潮濕增加了重量,她身上有說不出的疲憊,卻仍不停地沿着街道行走,踢踏間的水花似乎能将一切黏合起來,封閉在這個世界裡。
又一陣馬車鈴聲響起,她停下來,看向斑駁的街牆,在那裡找到一雙碧綠的眼睛和一顆鮮紅正流淌的心髒。
那牆使世界更斑駁。
“另造一個你吧,你若真愛我。”
“讓美在你或你親屬身上永活。”
水流将所有包容到一起。
“時光的洪流緩慢地滾滾向前。”
“白日和黑夜永恒地此起彼伏,宛如汪洋大海中的潮汐漲落。”
“一周,一月,舊的才去,新的又來……”
“每一天都像同一天。”
“睡吧,入夢既回歸……”
尤加利覺得自己看到了海嘯,她的精神被不停沖刷,毫無抵抗,凝聚在那不可視的龐大力量中的無數念頭将她淹沒,如同被揉捏在巨人手心的羔羊。
在她被迫離開時,她終于提取到一點信息,又或者,這是那片海主動吐露給她的。
“一條人迹更少的路,你來得太早。”
她雙腿發軟,意識回來的一瞬間幾乎摔倒,兩位同伴反應迅速,在她摔倒前将她拉住,尤加利劇烈喘息,強烈後怕的情緒讓她冒了一身冷汗。
“發生了什麼?”
她搖頭,說不出來。
以後,也不會說出來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