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方程願意多說，鄭嶽自然也願意聽。

“老頭他兒媳懷孕了，就不讓我姓王了，說是占他兒子的氣運，村長跟他們說不通，就讓我跟他姓了。”方程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于是就哈哈大笑起來，“你說搞笑不搞笑，真想讓你看看他們家當時那環境，毫不誇張的說，跟豬圈也沒差多少。”

鄭嶽并不覺得搞笑：“村長知道你是被拐來的嗎？他為什麼不報警？”

方程見鄭嶽不笑，自己就顯得很傻氣，于是也不笑了：“那時候農村的很多制度不健全，村長為了當村長，自然要哄着村民，王碎跟他說，我是他遠房親戚家的，父母都死了，可憐的很，村長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意給我上戶口了，後來王碎不要我了，村長才知道我是他撿來的，這是他工作的失職，自然也不敢聲張。”經過這段時間的包養生活，方程才知道，原來不用沒日沒夜的工作是多麼快樂的一件事，可它也帶來了後遺症，那就是空虛。

方程自己都沒感受到，他的話越來越多，他的傾訴欲也越來越旺盛，往常他下班後，總是累的一句話都不想說，現在卻總是想跟鄭嶽多說兩句，哪怕是自揭傷疤。

“名字也是村長取的？”

“當然不是，是我自己取的。”方程頗為自豪的說，“以前叫王鐵，改戶口的時候，我有點生氣，不讓我姓王，那我也不要他們給我取的名了，派出所的牆上恰好有個誠實守信的誠字，我說我就叫那個，村長也覺得好，誰知道還是被打成了方程。”

鄭嶽這次笑了，跟以前刻意僞裝出來的和善不同，是發自内心的笑，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長大後的方程可愛。

方程再次被鄭嶽的笑迷住了，一動不動的看着他：“鄭哥，我是真的很感謝你，你看你給我這麼多錢，還讓我住這麼好的房子，自己卻有家不能回，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了。”

方程每感謝一次，鄭嶽的内心就多一次掙紮，所以他不喜歡方程的感謝，他轉身走出了廚房：“别想太多，這樣的房子，我有很多。”

“哦，這樣啊……”方程正聊的起勁兒，亦趨亦步的跟着鄭嶽，直到鄭嶽走到了玄關，這才意識到鄭嶽是要走了，“要走了嗎，鄭哥？”

“嗯，晚上早點睡，明天還要見老師。”

“好的，鄭哥拜拜。”

鄭嶽走了，房間又恢複了寂靜，方程收拾收拾這個，擺弄擺弄那個，最終還是無聊的躺回了沙發上。

這段時間，這所房子除了主卧，都被他輪流睡了一個遍，他承認自己素質低下，可又實在忍不住誘惑，生怕這種富貴，來的快，走的更快，他更是要抓住機遇感受生活，将來被打回原形，回想起來的時候，也足夠回味。

方程望了望主卧的方向，不知道鄭嶽的床睡起來，是不是比其他房間的更舒服，反正他也不回來，自己偷偷住一晚，想必是不會被發現的？

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方程被驚的坐直了身體，毫不猶豫的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方程呀方程，你明明不姓王，怎麼把王碎的不要臉都學了去。

方程迅速洗漱了一番，跑進自己常住的那個房間，躺到床上打了個滾兒，用被子裹緊自己，自言自語的說：“這不是挺好的嘛，十幾萬的床墊，方程，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快睡。”

翻來覆去的一整晚，方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眼睛充血，有明顯的紅血絲，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心裡哀嚎，完了完了，鄭嶽特意囑咐過，要好好睡覺，必定是要自己以最好的精神面貌拜師學藝，要是等會兒見了他這副樣子，會不會生氣？

他抓緊時間收拾妥帖，想趁着這一會兒功夫，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誰知道這一閉就睡過去了。

直到鄭嶽喊他，他被吓得差點從沙發上站起來。

“昨晚沒睡好？”鄭嶽明知故問。

方程不敢說，是因為昨晚他肖想鄭嶽的床，所以怎麼睡，都感覺自己的床有問題，甚至做夢被鄭嶽發現自己偷睡他的床，氣的暈了過去，自己惶恐、緊張，以為鄭嶽被氣死了，于是将他搬到床上，用被子從頭頂蓋到腳尖，試圖掩蓋罪行，以至于半夜把自己吓醒，想了半宿這離奇又毫無道理的夢。

鄭嶽見他不講話，隻一味的眼神躲閃，出乎意料的在方程腦門彈了個腦瓜崩。

方程見鬼似的擡起頭，跟鄭嶽對視，不忘用一隻手摸了摸被彈的地方。

“這麼大人了，還怕見老師？”鄭嶽笑了笑。

“不是……好吧，我這都多少年沒上過學了，萬一被嫌棄，也挺丢臉的。”鄭嶽既然替他找了借口，方程也就順勢而為了，總比說自己想試試他床來的好。

鄭嶽安慰道：“沒關系，隻要盡力就行。”

二人吃過晚飯，林子傑才帶着一位老師上門，老師穿着一身淺灰色的運動套裝，不長的頭發花白，帶着一副金屬框架的眼鏡，鏡片偏厚，不苟言笑的樣子，一看就是教過諸多狀元的，以方程有限的閱曆，猜測此老師必定是全國知名的那種，人家肯屈尊降貴的來教他，隻教他誠惶誠恐。

林子傑上一次見方程，他還是鼻青臉腫，這次臉上的傷全好了，竟有種讓人驚豔的感覺，皮膚白皙，五官優越，又長在那張不大的臉上，比例是正正好的三庭五眼，比照片上要好看的多，若不是知道鄭總有了未婚妻，他都要懷疑鄭總的性取向了，不過鄭總的未婚妻也很奇怪，幾乎從來不跟鄭總約會，林子傑已經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