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生好像有點猶豫，看了眼舞台，又看了眼前排觀衆席，但到底沒法對一個看上去病得很嚴重的姑娘袖手旁觀。
特别是在這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時候。
隻有他能注意到她。
于是他也跟着蹲了下來，視線放到和她齊平的高度，看着她擰在一起的眉和緊閉的唇：“要緊麼？我……我陪你去醫務室？”
黎晚搖搖頭，再搖搖頭。
她好像知道自己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沒法對一個陌生的男人說出來。
可是光在這裡蹲着也不行。
“你……”她氣若遊絲，“能不能扶我去……廁所？”
本來聲音就輕，這會兒沒力氣更是說不大聲，黎晚努力仰起臉，希望他能在一片昏暗和嘈雜之中看清楚自己的口型。
好在男生聽懂了：“廁所？你确定？”
黎晚點點頭。
“好吧，要是真生病了别勉強。”
黎晚再點頭。
男生這才站起來，走到她邊上，伸出手從她背後從兩邊腋下穿過，将無力的她從地上整個提起，分擔了她大半的重量。
是架着她的，兩條胳膊微妙的和她的軀幹保持着一點幾乎看不見的距離，避開了會蹭到她胸口的可能。
紳士一樣。
男生低頭看，女孩子小小的，輕得仿佛沒有重量。
她明明不算矮，硬是瘦出了一股嬌小的感覺。
鬼使神差的，他多問了一句：“你都不吃飯的麼？”
聲音從背後傳來，說話時呼出的熱氣似乎停留在她頭發上。
黎晚：“……”
這話要怎麼回答。
是的，我今天沒吃飯。
怎麼可能，誰不吃飯能健康長大的。
她閉嘴不言。
男生好像也發現自己的問題有點蠢，還有點唐突，沒再多說，半架着她走過半條走廊，來到廁所門口。
到這裡就不能再進去了。
“你能自己走麼？别在裡面暈了，我不能進去的。”
黎晚點點頭，慢吞吞地站住了。
男生松開手，黎晚身體晃了一下，沒倒。
“包給我吧，怪重的。”他伸出手。
黎晚搖頭，拒絕了。
他無奈地說：“我不拿你東西，就在這兒等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黎晚的臉漲紅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自己拿就可以……”
不是怕他拿她東西，背包裡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拿走的東西，是她自己有東西要拿出來，怕他看見。
“算了算了，”男生擺擺手，“别解釋了，你進去吧。”
他們本來就是萍水相逢，防着點也正常。
黎晚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再解釋，轉身進去了。
松了口氣。
走進隔間，她把背包摘了下來，挂在左邊的挂鈎上，褪下褲子。
果然看見上面有星星點點的紅。
她的日子不算太穩，每次前後總是會差個四五天，還好今天帶了衛生巾，剛才也沒把包給門口的男生拿。
不然這會兒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肚子疼不全是沒吃飯的原因，還有生理期的緣故，隻是幾件事正好撞在一起了，這才讓她站不住。
黎晚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褲子，好歹沒滲到安全褲上，拆了張小翅膀貼上，她把廁所沖了，整理好對她而言有些複雜的衣服，背着包走出來。
男生斜靠在最外側的門框上玩手機，聽見動靜擡起頭，觀察她的臉色。
“好點了？”
“嗯，”黎晚小聲說，“謝謝你啊。”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男生笑了一下，沖散了眉眼自帶的冷淡，“這種活動都有人拍視頻上傳的，用不着生病了還特地跑來看。”
好像也不是那麼不好親近。
“我有非來不可的理由。”黎晚說。
“好吧，”男生沒再勸，“還回去看麼？”
她點點頭。
“那走吧，到活動結束前我都看着你。”他說，“要是還不舒服，我建議你去醫務室，這會兒應該還沒關門。”
“謝謝。”黎晚說了今天不知道第幾個謝謝。
“客氣什麼，多大點事。”
黎晚走在男生邊上，抿了抿嘴，有些鼓蕩的感激。
有些人看着不好親近，其實是個細緻體貼的好人。
老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心裡閃過這麼一句。
所以她真的知道陳曉的心是什麼樣的嗎？
回去的時候，江悅已經表演完了，跟其他幾個選手一起坐在最左邊。
陳曉時不時就往那邊看。
黎晚默默地看着，因為肚子一直在疼，反而左邊胸口就不怎麼疼了。
宣布名次了。
江悅得獎了。
江悅上台了。
江悅下台了。
……
陳曉的目光始終跟着，有時候跟着旁邊人起哄，有時候在笑，有時候就隻是一直看着她。
這份癡心感天動地，唯獨刺痛了黎晚。
快散場前，旁邊的男生扭過頭跟她說：“要結束了，你身體不舒服，堵在這裡會被人群擠到的，先出去吧。”
黎晚回過神看向他。
這人還真是細心。
點點頭，黎晚整了整背包：“今天謝謝你。”
“都說了别客氣，”他說，“回去早點休息吧，臉色也太差了。女孩子要多愛惜自己。”
女孩子要多愛惜自己。
仿佛是老媽會說的話。
黎晚笑了下：“……好。”
笑容如冰雪初融，春回大地。
男生愣了愣。
而黎晚已經擡步走了。
她覺得男生說的話很有道理，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被人流一沖，說不定當場摔倒，鬧不好就造成什麼踩踏事故。
所以她打算找個角落盯着大門，看陳曉和江悅什麼時候出來。
可惜等了快二十分鐘，人群都散完了也沒見着那兩個人。
黎晚懵了，走回禮堂，才發現裡面隻剩幾個留下來善後的人。
一問才知道，這幢樓有四個出口，她運氣可能不太好，想等的人沒從她等的位置出來。
黎晚咬了咬牙：“那你知道江悅往哪裡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