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盈溪心頭一驚,從床塌上彈起來,去奪他手中的劍。
他此刻很是虛弱,力氣甚至不如她,所以劍很輕易地就被她奪過。
劍身反射的燭光映在他的雙眸,眸中有了些許神韻,他整個人瞬間恢複意識,清醒過來。
**
梅山庭的腦海中浮現出數日前的場景。
身中劇毒的手下跪在梅山庭面前,抓着他的衣袍,痛苦道: “将軍,求求你,幫幫我,給我一劍,求求你,讓我死吧……”
梅山庭猶豫了一下,舉起劍,在劍就要刺透他的胸膛時,卻突然收手。
手下一臉茫然地望着他。
“噼啪”一聲,梅山庭将劍扔在他面前,濺起些許沙塵,随後轉身,冷聲道:“這種事,還是你自己來吧。”
“噗嗤——”,等他再回過頭時,隻見沾滿血迹的劍躺在地上,面前的人應聲倒地,腳邊的沙土漸漸被血浸濕。
當時他還感到有些不屑,尋思着堂堂七尺男兒,看起來五大三粗的卻連疼痛都忍不了,如何上陣殺敵、保衛疆土?
現在他才切身體會到中毒士兵的痛處,多少感到有點愧疚。
**
梅山庭終日在戰場上跟敵人厮殺,經受血與火的曆練,都覺得這樣的疼痛難以忍受,可想而知該有多疼,早已超出了尋常人的忍耐極限。
谷盈溪見到他現在的樣子,心如刀絞:“我知道你很難受,再忍忍好不好?也許岑森明日就帶解藥回來了……”
梅山庭的嗓音已然變得低沉沙啞:“不是的,是我之前不太清醒,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谷盈溪垂眸,沉默片刻後,道:“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随即便轉身離去。
她知道在有解藥之前,梅山庭得煎熬數個時辰。身體腫脹的疼痛事小,就怕他一時抗不住,會做出什麼自殘的行為。
沒有還魂草,谷盈溪配不了解藥,可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又着實于心不忍,于是便違背原則,替他配了另外一種藥。
這藥的原理是讓人發高燒,人燒迷糊了,便很容易入睡,能暫時忘卻身體腫脹的痛苦。雖算不得明智的方法,但卻是目前唯一能幫他緩解痛苦的辦法。
谷盈溪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梅山庭喝完藥很快入睡,可谷盈溪幾乎整宿都沒睡……
**
次日清晨,谷盈溪換了一身簡便的麻布裙,将濃密的頭發用布條綁在身後,梳洗完,便開始在營帳外做煎藥的準備工作。
藥壺、爐子、輔藥都已準備妥當。
她眺望遠方,見有人駕着馬車朝軍營駛來,待車近了,她才看清駕車之人是岑森。
谷盈溪提着裙裾奔向他,喚道:“岑森,藥材呢?”
岑森唇畔露出一絲得意的笑:“都在車上呢。”
谷盈溪檢查一番,見車上果然是還魂草,喜道:“辛苦了,你一定花了不少功夫才買到的。”
岑森:“不是買來的,是拿别的東西跟一個客商換的。”
其實是他在東離與西夏的交界處追到了那個買走全部還魂草的“客商”,将人殺了,奪回這些藥材的。
不過,這他可不能告訴谷盈溪,以免破壞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
碧落黃泉的解藥非常講究,多一分緻死,少一分無效,而谷盈溪又是第一次配這種解藥,把握不好劑量,因此不敢輕易給别人服用。
她煎好藥之後,先自己嘗了一碗,确認這個配比無誤後,才重新煎了一份給梅山庭。
梅山庭整個人都燒得昏昏沉沉的,隻隐約感覺有人在旁邊喂自己喝藥,他擡起沉重的眼皮,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可視線卻是一片模糊。
他隻記得她的手上有一隻金镯子,那隻金镯子在他面前不停地晃來晃去,亮得刺眼。
梅山庭服下解藥後,身體開始逐漸消腫。
谷盈溪甚是驚喜,便立刻喚來軍醫,将自己寫的方子交給他們,吩咐道:“先生,岑森已經把還魂草買回來了,就在軍帳外的馬車上。你和其他軍醫一起将這些還魂草和其它輔藥按我給的配比煎好,給其他中毒的士兵服用吧。”
可是軍醫根本不聽她的吩咐,隻是說:“盈溪姑娘,沒有将軍的吩咐,我們不敢随意給将士們服藥,我們擔不起這個責啊!”
谷盈溪暗道看來此事隻能讓梅山庭親自下令。
可梅山庭昨晚服的藥有很強的副作用,目前發着高燒,昏迷不醒。
于是谷盈溪提來一桶冰水,将毛巾在冰水裡浸濕了拿來給他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