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快畢業的那個春天,陳嘉衡和任藝憐千裡迢迢來安遠找我吃飯。
其實我和莊蝶她們也很久沒見了,雖然都在安遠,但航大和理工大,跟我的學校隔在不同的區。
加之畢業季,大家有的忙論文,有的忙實習,好像忽然一下就都長大了。
吃飯的地兒是陳嘉衡挑的,他這些年來找我的次數不少,等到回辛來了,又會給我發消息,說想念安遠的豆汁兒。
又尤其是這家飯店的豆汁。
他的口味清奇,我們也不說什麼。
高考結束過後,我就去考了駕照。
大學期間參加競賽獲得的獎金,七七八八也夠我買下一輛車,這樣我往來租房和實驗室也能更方便一些。
今天的安遠格外擁擠,我到飯店的時候,他們幾個人都已經到了。
“堵車了。”我解釋說。
“罰酒罰酒!”
陳嘉衡身側的位置是留給我的,我懶得搭理他,脫了外套挂在椅子後背,抿了一口飲料。
看向李江濤,“語姐沒來?”
“她有個臨時會,說明天再約。”
然後他又說我瘦了。
“是有點兒。”任藝憐打量着我,“你們做實驗是不是很辛苦?”
“還好。”
寒暄了兩句,大家就開始吃飯。
期間陳嘉衡提到王姐再婚了。
“我也是聽我爸說的,據說是她的大學同學?”
“是之前來學校的那個嗎?”莊蝶問。
“應該吧,我也不清楚。”他又喝了口豆汁,看向正啃着鍋包肉的羅子恒,“咱倆那年在街上遇見她,你還記得嗎?就是她教訓我們不要去網吧那次。”
“有點印象……在一小門口呗?”
“對對,應該就是當時她旁邊那個男的。”
“是不是挺高的……然後戴個眼鏡,臉圓圓的?”任藝憐似乎想起來什麼,“她在那個短視頻裡好像有發過。”
“你們怎麼什麼都知道?”李江濤又問我:“你也知道?”
我搖搖頭,我甚至聽都沒聽說過。
“你倆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人怎麼會知道啊。”陳嘉衡想了想,“我們高一的時候,王姐不是流産了嗎?”
說到這件事,我倒真有點印象了。
那段時間王姐請了幾個月的假養身體,代班主任是地理老師。
後來她還和我們解釋過原因,據說她的子宮有點像倒心形,原本懷上孩子就不容易,加上那時候婚姻也出現了一點意外,所以整個人狀态特别不好。
“但是我爸說她現在這個丈夫對她很好,而且身體也慢慢養好了些,隻是之後估計不會再當班主任了。”
李江濤點點頭,“王姐确實不容易。”
“我還記得高一的時候她和我們聊她的家庭聊哭了呢。”莊蝶歎口氣,“剛上高中的時候大家都不懂事,那回之後好像就好些了。”
“挺好的,她會請我們嗎?”我忽然問:“手上還有點閑錢,可以給份子錢。”
陳嘉衡瞪大眼睛看向我,“老周,怎麼這麼久不見面你還會開玩笑了?”
羅子恒毫不掩飾地嘲笑,一次性手套都摘了,“跟你玩得好這麼多年才被你帶偏,也是我們老周意志力堅定了。”
陳嘉衡拉長嗓子“嘿”了一聲,我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算了你們文化人兒……”陳嘉衡似乎想起來什麼,湊到我跟前,“對了老周,我有個學生今年要考你們學校。”
“學生?”
“家教的學生。”他說:“成績挺好,我很有壓力。”
其實陳嘉衡高考發揮得不錯,報的是辛來大學,各方面條件都很好。
“他媽媽當時找家教的時候也沒說他成績啊,我直接就去了,誰知道比當年的你……甚至是江滿,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提到江滿,大家就都又沉默下來。
李江濤說:“我好久沒去看他了。”
“沒事,我過年替你們去過了。”羅子恒當年是聽我們說的要去那片山野看望江滿,“大家都忙,他脾氣好,也不會生氣。”
“我有時間也去看他。”任藝憐有些感性,想起當初和江滿坐前後桌的日子,“我就在裡垚,離得近,那兒也去,墓地也去。”
“唉,你看你們,别垂着臉。”陳嘉衡舉着杯子,“我們來幹一杯吧,江滿當初不也說過嗎?隻要我們沒有忘了他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江滿是我高中的同學。
高二那年他被查出患有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此後不過一年,就匆匆離開了人世。
飲過一杯,莊蝶忽然問起我之後的打算。
“過幾天先和他回一趟臨雲,然後又回來,暑假還有個項目。”
“你是保研了對吧?”羅子恒問我。
“老周是直博。”陳嘉衡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向他們,“你們呢?畢業都什麼打算?”
“我和劉語也要讀研,就在本校。”
“我的話……大概要回家考公吧,或者考編?反正就考呗。”羅子恒笑了笑,“估計都是考老師,像我體大畢業的話,說不定還能考回七中呢。”
“我我我!我應該也是考老師。”任藝憐舉舉手,“到時候咱倆都考七中啊?”
“行啊,任主任。”
“見笑了,羅校長。”
兩人默契地碰了碰杯。
“那也挺好,我的話最近在投簡曆,先實習吧。找份工作做着,然後再考慮出國?或者考研?”
莊蝶在高考之後其實就是有出國的打算的,隻是那時候年紀小,後來又因為一些原因放棄了,沒想到大學之後還是重新提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