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餘瑾沒再出門,而是待在房間裡打坐入定了好幾天。
雖在定中,卻也能感知到程大娘每日都會推門而進,除了頭一次被歸一吓了一回,後面幾次都會站在門外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關門離開。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餘瑾便出了定,剛收起歸一,敲門聲便響起。
程大娘想清楚了。
餘瑾讓她進來,程大娘一進來就要雙膝下跪,求餘瑾幫忙。
餘瑾施了點法術,控制着不讓程大娘雙膝落地。
“大娘不必跪我,住了大娘家這麼些時日,我自然也是要付住費的。”
“不不,不必……”
餘瑾封住了程大娘的嘴,說這事一把歸一碼,見程大娘點頭,她才松開。
“那大娘說吧,把這事從頭到尾,細細道來。”
這事要從她丈夫李達說起了,岑嶺村從前雖然也不讓出去,但很大原因是這裡的人長相怪異,因此自卑導緻他們自己也不願意踏出岑嶺。可人的好奇心總是關不住,特别是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當時李達就是其一。
他腿腳尚好,這岑嶺村雖然四面環山,但隻要是想走,還是有路可以出去。
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李達便在家中留下一信,按照他早就拟定好的路離開了岑嶺村。
從岑嶺村一路南下,到往鄰城幾乎耗費了他身上的盤纏。
他喜歡城裡的新奇和繁華,他受夠了村裡一成不變的生活,所以他想在城裡安定下來。
可這談何容易,一來是他相貌醜陋,去當店小二要的都是長相好些的;二來是他腿腳雖尚好,但手卻一大一小,小的那邊手指還是畸形的,就算想找個幹後廚的活都沒人願意收他。
他就這樣在城裡流浪了五天,終于在盤纏徹底告竭之際,找到了一個處理穢物的活。
那時他拉着載滿穢物的車要去處理時遇上了程紅,也就是現在的程大娘。
程紅那會兒被爹娘賣去給秦樓楚館,去那的半路上慘遭山賊劫道,這才趁亂跑了出來。若是被逮回去,她就會被打死,恰巧這時遇上李達,李達便救了她,将她藏在扔剩飯剩菜的那個穢桶中帶回了他住處。
二人便自此結識了,後來不過一年,二人便結了婚,又過一年有了李小夏。
小夏是個身體健全,五官端正的女娃,李程二人都很高興。
本以為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好起來了,可那夥人還是找了過來。
他們揚言程紅父母收了他們五十兩,如果程紅不跟他們走,就連本帶利換上百兩,可夫婦二人哪來這麼多錢啊,見他們要動用手段将人強行帶走,還說要順便帶走小夏抵過利息,李達立刻就沖上去和幾人纏打起來。
結果就顯而易見,李達雙拳難敵四手,但他給母女二人争取到了逃跑的時間,讓二人帶着他畫的地圖逃去岑嶺村。
母女二人雖找不到岑嶺村具體所在處,但暈倒在了岑嶺外,醒來就到了岑嶺村。
程紅不想自己本是紅塵女子的事被村裡人知道,更擔心村裡人知道李達是因此事而死後便趕走她們,便謊稱李達是因為模樣有異被打死的。
至此,母女二人就在岑嶺村安定下來。
可好景不長,小夏不見了。
村裡人挨家挨院的找都找不到,村裡人爬不了山,程紅便自己爬,可仍舊找不到小夏,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
在找小夏的過程中,程紅越來越覺得這個村子詭異,漸漸的,她也不跟村裡人說話了。
“可否具體說一下詭異之處?”餘瑾問。
程紅直接卷起袖子,露出自己幹癟的手臂:“這就是這個村子怪的地方,是從爬山去找夏兒那時起,我才發現,自己的手腳越來越不麻利,走兩步就要喘。在這裡待得越久,我就老的越快。”
“王仙師可能看不出來,我今年,也不過三十有四。”
餘瑾看着程紅這副模樣,不由得眉頭緊蹙,心下騰起一個想法,但尚未證實,她不敢妄言。
“那你知道小夏不見那天,你最後見她的一面小夏在做什麼嗎?”
“她說要去找小慶玩。”程紅記得她是看着小夏走的,小夏去的也确實是小慶家的位置。
“可小慶說她是偷偷跟着崇公上山了。”
程紅點頭:“對,所以我才上山去找的。”
餘瑾沉吟片刻,又問:“對了大娘,你可知道岑嶺村每次來外人,都是多久一次?”
程紅說:“一年一次,因為村裡人說這個時段的玉釀果才會成熟。”
餘瑾說:“那那個祀廟呢,大娘可曾去過?”
程紅搖頭:“不曾,村子說我隻算半個岑嶺人,沒有進去的資格,不過我發現一個特性。”
“是什麼?”
“每年被選去祀廟的人,外客都在他們家借住過,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居然讓你住來我家。”
餘瑾點頭,程紅以為她有決斷了,便趕忙詢問起自己的閨女。
餘瑾跟程紅借了枚錢币,讓她将其抛擲空中,後又落回掌心,是光面。
可程紅卻因緊張生汗,一滴汗珠落到了光面上,她想去擦,被餘瑾攔下了。
“這……這有何解?”程紅不解。
餘瑾卻泯然一笑:“大娘在翻山而尋女的時候,可見過這附近有哪處有活泉?或者哪處的河流有異樣?”
程紅認真地思索了一番才道:“崇公常去的那座,我記得那底下的水流很急,但長在那底下的花花草草幾乎沒有活的。”
餘瑾了然,又囑咐道:“還望大娘暫且不要聲張,我雖算到令女年歲未盡,但有些事我還需去确認一番才能确認,所以在這之前,大娘就一如往常便好。”
聽到女兒還有活着的可能,程紅二話不說便答應了,抹幹眼淚平複心情後又變回了平日裡沉默寡言的程大娘。
而餘瑾,在房中待了這麼多天,也該出門走走了。
可她剛出門,池淩就趕過來求她救命。
“救命?救誰的命?”
池淩的摯友——舍向升。
……
舍向升便是‘形同廢人’的三個中其中一個,二十出頭的年紀,形如枯槁躺在床上,想來是剛吐了血,血液順着唇角流到床上,手捂着腹部,昏死前還是掙紮過一番。
餘瑾先探了内息,果然氣若遊絲,脈絡懸浮。
餘瑾給他喂了丹藥,又調理内息,疏通經脈,抑制毒血攻心,好一番折騰,才将這人從閻王爺手中暫時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