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婳話還沒說完，就被雲明澤毫不客氣地打斷：“這個不可能！”
“而且望兒是不會下秘境的。”
雲婳被吼了卻也不惱，隻是拿着輿圖敲着另一隻手，後撤一步同雲明澤隔開一段距離，又續道：“二伯不會不知道我爹打算讓兄長帶着璇廳甲級護衛入境的事吧？”
她注意到雲明澤面色一變，繼續添油加醋道：“哦，您不知道啊。嗐，也難怪，畢竟璇廳甲級護衛隻聽命于家主。”
“渾說！甲級護衛效忠的是整個雲家，何時是他雲明峰一人之勢！”雲明澤毫不意外地發火了，可這恰恰就是雲婳想要的結果。
“是啊，可您也知道雲家家規，凡遣甲級護衛，必逢大事。若此次讓我父親将甲級護衛全部遣派去保護我兄長一人，族中長老作何想法，手底下那幫人又作何想法？”
循序漸進地誘導般，雲婳将輿圖拿到雲明澤面前。
雲明澤盯着輿圖，眼睛不眨一下：“自然覺得……荒唐。”
“可若是我兄長成功帶回了珈藍石心，在族中大勢所趨面前，他們還會覺得荒唐嗎？”雲婳盯着雲明澤的神情變化，在雲明澤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時面上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不，不會，他們隻會覺得雲少傑是雲家當之無愧的少主，不愧是未來家主。”
“到那時候，二伯你和堂兄的苦心經營又有何用，你們為雲家帶來的那些利益在一顆珈藍石心面前，不過塵埃，落不進他們眼裡。”
“您也是個商人，自然會明白我這些話中的價值。”
“所以，您的選擇是什麼呢？”
雲婳不再給雲明澤考慮的時間，直接讓他立刻做出選擇，是進是退，現定抉擇。
雲明澤還在遲疑，但顯然雲婳帶給他巨大的‘利益’已經将他打動，隻差臨門一腳。
“二伯，您且放心。”雲婳話鋒一轉，由強轉弱：“我與父親兄長不和，又因何不和，您是最清楚的。無論未來這個珈藍石心落到誰手中，您都是我為其奉之的家主，我要的，隻是他們的命。讓我來幫您暫管港口，一來港口的生意還把握在您手中，不讓雲明峰找人替代；二來讓雲明峰以為自己大權在握，不在秘境中給堂兄下絆子，不是一舉兩得嘛。”
雲明澤擡眸同雲婳對視，雲婳泯然一笑：“您說是吧？”
雲明澤又沉默了片刻，才緩緩伸出手，眼神陰厲地盯着雲婳。
雲婳笑着遞出輿圖：“合作愉快。”
雲明澤一把抽過輿圖，轉身離開。
當晚，雲明澤就遣人給雲婳送來了港口的掌楫令和相關資料文書。
雲婳手上把玩着令牌，嘴角含笑，心情不錯。
與此同時，文葉進來禀告：“小姐，青石客棧那兩位，答應約見了。”
……
翌日申時，聚雲樓。
包廂内，雲婳将一個精緻匣子放到桌上，推至二人面前，說是答應好的酬金。
餘瑾探完匣子裡的東西後，有意無意地明指道：“雲家真是家大業大啊，雲小友剛在薛家花了那麼大一筆錢，現下還能拿出如此不菲的報酬。”
“隻是想和二位前輩交個朋友，這點錢算不得什麼。”雲婳謙虛道：“多虧了二位提供的輿圖，才能讓我兄長入境後有所保障。”
“雲小友可真是消息靈通，不僅知道薛家雇傭我們二人的委任，連我們給薛家提供了完整的輿圖這事也知道，我們原先還以為消息靈通的是雲家呢。”餘瑾意有所指，卻又沒給雲婳回應的機會，轉而看向站在她身後的侍衛。
“小友胳膊上的傷好了？傷筋動骨一百天，别這麼急着行動哦。”
雲婳笑容一滞，身後的文葉身形頓時僵直，扯動左臂的傷口，不可避免地抽吸了一口氣，即便微乎極微，落在幾位修為不低的修士耳中，依舊清晰可聞。
餘瑾對凝滞的氛圍恍若無覺般，語調仍舊輕快道：“熾毒可不好解，小友若不快些處理，胳膊可就廢咯。”
雲婳完全斂起了笑容，神色沉下，隻稍稍思索一瞬，便當即立下起身朝二人弓腰作揖歉說道：“是晚輩唐突了，還望二位見諒，求二位前輩高擡貴手，放過文葉，晚輩願自擔懲罰。”
文葉見雲婳欲要跪下，連忙去撫，可下一刻便熾毒發作，左臂牽動半邊身子，疼得癱倒在地。
雲婳見狀，力求餘瑾放過文葉。
餘瑾托着下巴，看着地上疼到面色發白冒汗卻仍舊咬牙堅持，一聲不吭的文葉，還是沒有出手解救，隻是将目光轉回雲婳身上。
“聽聞雲小友也處理着一部分家中生意，那雲小友可認識尤家人。”
雲婳嘴角蠕動，最終從喉中擠出兩個字：“……認識。”
“即認識，那雲小友可知道，尤家近來大辦喪儀，離世之人是因何故緻死？”
雲婳不說話了，餘瑾料到她也應不下去，便接着道：“因為噬魂術啊，真是少見，那人被噬魂術影響神志後，因為薛家曾設下的隐訣，全身潰爛而死。”
她盯着雲婳，雲婳沒有擡頭，後脊卻一陣發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秘境的時候，雲小友曾為餘音調息。而調息的秘法，正是噬魂術的第一式——控靈。”
餘瑾起身走到雲婳跟前蹲下，聲音回蕩在雲婳耳邊，明明隻是平靜的語調卻如同索命的惡鬼般令人不自覺的畏懼。
餘瑾拖着雲婳手肘，令其擡起頭，雲婳這才發現餘瑾今日所帶面具遮住了左眼，可隻盯着右眼卻也讓她本能地感到顫栗。
仿佛自己的秘密在面前這人眼中，一覽無餘……
她勉力将自己的目光撤開，去盯着餘瑾一開一合的嘴巴。
餘瑾說：“雲婳，你很聰明，設下的網很大，網大意味着遲早有漏網之魚。什麼都查，隻會自得其反。”
“你想知道我們是誰，想知道薛承要這珈藍石心做什麼，想知道當年在雲天九境中發生了什麼……可你想沒想過，知道這些，離真相進一步。”
“就會離死亡更進一步。”
雲婳渾身一顫，心穴像是被撬開一個口子一般，不斷地吸納着不知由來的恐懼。她顫顫巍巍地擡眸直視餘瑾的眼睛，耳邊響起血肉骨頭和刀刃相撞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直直地透過耳膜，打進心頭。
她像是不小心踏進了一個未知的領域，差點沒逃出來，死在裡面，成為剁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這種感覺像是将她曾經目睹母親的死卻無能為力般，無力感将她拖進深淵，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