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又換了一個人。
餘瑾注意到,每個帶路的修士都有各自的标識――腰牌。
比如先前帶她去禦獸場的守衛,他的腰牌是藍色的;而方才被她吓了兩回的女修腰牌是粉色;現在面前這位女修,腰牌是紅色的。
藍色腰牌的看見粉色腰牌的會恭敬地作揖;粉色腰牌的女修看見紅色腰牌的會行禮,其中懼意不言而喻。
餘瑾又被撒了一次粉,她眨了眨眼睛,定睛看向紅牌女修,不作驚訝,隻笑道:“那我可以戴回面具了嗎?”
紅牌女修看了眼她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不等餘瑾戴上面具,就背身前行,無聲讓餘瑾跟上。
餘瑾跟上後轉頭看了一眼身後逐漸關閉的大門,被面具幾乎遮掩的左臉對向粉牌女修,卻又在粉牌女修擡頭時将頭轉了回去。
其實不用轉頭,餘瑾也能看見。
但她故作急轉的舉止自然被粉牌女修捕捉到了。
可令粉牌女修感到奇怪的是,那人明明背對着她,可她還是有一種被人緊緊盯着的感覺。
在大門徹底關上後,粉牌女修趕忙轉身離開,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還是沒有消失,女修後脊發麻,想到方才瞎眼女修的全是白瞳的左眼,她在餘瑾的‘注視’下,又被吓了一回。
而戴上面具後,面具下的左眼又恢複了正常。
透過面具,餘瑾兩隻眼睛都盯着紅牌女修。
她眼中所能見到的是旁人所不能看見的――無論是藍牌,粉牌還是紅牌,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淬骨。
何為淬骨?煉體之人,以靈藥浸泡,打通全身筋骨,可作淬骨;引藥之人,身淬百毒,重塑身骨,可作淬骨;那麼聚鼎居的人呢?
餘瑾的視線穿透他們的血肉,窺出裡面的‘真實’。
他們的體内,不止有人骨,還有獸骨。
他們被淬了本骨,以不知何種手段,接上了獸骨,有或者說……他們長出了獸骨?
按理來說,人和沒有化形的百獸形态是完全不一樣的,那麼骨骼長勢自然也不一樣,可為什麼他們所展現出來的,都是一個完整的人呢?
障眼法,十分高級的障眼法。
居然還有能讓餘瑾不透過左眼都看不出來的障眼法。
餘瑾想起沿路而來的數種迷陣,擡頭看向遠處雲霧中聳立的高殿,心裡不免腹诽:看來這個聚鼎會,藏在不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紅牌沒有将餘瑾直接帶去那座高殿,但也跟她大緻介紹了那聳立雲端的高殿是什麼。
“那便是聚鼎會會場。”紅牌又緊接将餘瑾帶向一處環境優雅,建築精美的地方,自大門踏入,門匾錄着兩個大字‘月曜’。
“這裡是仙子的住處。”
紅牌将餘瑾引到一棟樓前,掌指其中一間房,此房名為‘太陰三閣’。
餘瑾稍一思索,便問:“這裡的規矩……有說不能串門嗎?”
紅牌搖頭,從門前匣子般的把手處拿出一塊黑色的木牌,雙手遞給餘瑾:“仙子隻要攜帶此牌,便可随意在七曜峰行動。”
“隻是。”紅牌話鋒一轉,提醒道:“聚鼎會還未開場,煩請仙子不要踏出七曜峰。若是仙子在山中迷了路,我們是不負責尋找的。”
這也算是變相的警告了。
餘瑾點點頭,并未對這些規矩表達出異議。
餘瑾又問:“那何時開場?又如何得知呢?”
紅牌不厭其煩地回答:“開場之時,仙子自會得知,開場之後,七曜所居便會需要收繳費用,還請仙子做好準備。”
“那開場後何時可以離開?”
“開場三日後便可以提出離開,隻要仙子提出,屆時自會有人帶仙子出去。”
餘瑾想了想,多問了句:“小友可知道杜家人住在哪一曜?”
這次紅牌沒有如實告知,而是讓餘瑾自己去七曜峰高塔查詢,那裡都有登記。
見餘瑾沒什麼要問的,紅牌便離開了。
……
餘瑾在月曜大緻逛了逛,又看了看房間,便去尋高塔了。
這高塔……餘瑾尋了許久,才終于在聚曜峰偏僻的一處找到一個名為‘高塔’的小平屋。
餘瑾看着與亭子大的小屋嚴重不符的大牌匾,有些無語。
從屋内傳出敲擊聲,餘瑾尋聲而去,看見這座平屋打開了一個窗棂。裡頭伸出一隻手,手上舉着一張紙,餘瑾走近一看,紙上赫然寫着――‘要查什麼,說。’
餘瑾:“……”
“杜家住在七曜中哪一曜?”
紙被不大的手收了回去,餘瑾透過窗棂,看不見窗棂後的人,卻能透過廣遼草地,看見這座小平房下面連接的數層塔樓。
還真是‘高塔’。
隻不過這個高塔隻是露了個頭。
數完包括露出頭的這個一共有十層的時間,窗棂有了動靜,這次伸出來的紙上,隻有兩個字――‘熒惑’。
抽回紙後,窗棂“啪”得一下關上了,餘瑾再敲就沒回應了。
餘瑾盯腳尖般又看了底下的高塔一眼後,便轉身離開了。
她往火曜去,在園中和一個熟人擦身而過。
隻是她認出了對方,對方未必能認出自己。
餘瑾在對方目不斜視地自她身邊經過後,才回頭看了一眼。注意力……已經不自覺地看向對方的腿。
長裙遮掩,至少沒有空蕩蕩的随風飄動,餘瑾複而松了口氣,視線移至對方面容,帷帽下的臉蒼白無色,透不進帷紗的光自然也透不進她眼裡。
餘瑾從未見過如此頹然陰沉的公孫芷。
從來張揚的紅裙滞留在記憶中,帶不出過去。
公孫芷坐在輪椅上被護衛推着前行,把當初張揚活潑的自己留在了幻境中。
關嚴先前的那句感慨突然在餘瑾腦海中震蕩。
她也算明白關嚴所述,回來的人中隻有紀明延和薛承算好的了這話具體的含義了。
公孫芷的腿,還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