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緊張,這不過是開胃菜罷了。”紫衣女修往靠椅一躺,姿态較那位少年放松很多,搖着手中的扇子,連扇子扇面的畫都精美非常。
“開胃菜?”餘瑾不是故作不知,她是真的不知道,引路的修士都沒跟她解釋過流程。她原本隻能靠觀察來推算大緻規則,現在有過來人搭話,自然不能放過機會。
不過聽紫衣女修的語氣,應該不會立刻告訴她。
餘瑾索性也往榻椅上一靠,手放在扶手上,指尖輕點着:“這台,這布局,不妨讓我猜一猜……這個,怕不是個小型的拍賣會吧?”
餘瑾的語氣中笃行頗多,紫衣女修以扇掩面,笑了起來:“你猜的沒錯,那不如再猜猜,這兒是拍賣什麼的呀?”
恰逢此刻,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落在衆人耳中,餘瑾面具下的眼睛透過台幕,盯着那紅布所掩蓋下的拍賣品,本就無光的眼睛愈發隐晦不明。
她身旁的少年見她不回應,下意識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一直盯着台上,面具上隻露出兩個眼睛。他毫無防備地撞向那雙無光的眼睛,被對方突然扭轉向他的右眼給吓了一跳。
少年猛地收回目光後,喉嚨滾動着,心髒跳動得厲害,那一瞬間幾乎要被深淵吞噬般的感覺揮散不去,原本好不容易松懈些的心又重新吊了起來。
他甚至沒有勇氣再與身旁的女修再對視一眼,那一眼足以把他心目中覺得這位女修随和的想法擊潰。
他緩緩将視線挪回台上,失神之際又突然想起方才身旁的女修左眼并未動過,頓時心下一跳,強烈的被注視感令他後脊發涼。
餘瑾無意吓到這位小輩,隻是這面具遮不住眼睛也是無法。
而一直安靜坐在他們中間的男修注意到少年的反應,對身旁看起來随和的女修多了幾分忌憚。
不過好在,聚鼎會不允許無端起紛争,否則就會被趕走。
見餘瑾沒有回話,紫衣女修也晃着扇子沒有追問下去。
直到正式開場,台上走出兩個修士,依舊是一男一女,腰牌是黑牌鑲金紋的。
女修在前,男修推着拍品在後。
在他們做基本的介紹時,紫衣女修又開口了,她說:“道友既然有本事能走獨門戶進來,應該也有所準備。放心,聚鼎會的拍品絕對會讓道友大開眼界的,虧不了。”
這顯然是對餘瑾說的。
餘瑾沒有回應,面具遮掩着,也沒人看見她的表情,便連假笑都懶得笑一下了。
待兩位黑牌金紋介紹完,就開始揭露此次的拍品。
餘瑾早就看見紅布底下是什麼,便沒了興緻。
倒是一旁的少年在看到拍品真面目後的表現才是第一次參加該會修士該有的表現——震驚、錯愕、難以置信,甚至是加劇的緊張。
看來這是他第一次瞧見這種類型的拍賣。
紅布下是一個鐵籠,鐵籠裡裝着的……是非人。
為何稱其非人,畢竟籠中的少女——長着一對翅膀——一對蟲翅,薄如蟬翼,很美,也很脆弱。
就如同籠中的少女,纖弱到餘瑾覺得她像筷子,一掰就折了。
但看其他人的反應,好像不覺得這有什麼。
也就是說,凡是來參加過聚鼎會的,都知道聚鼎會的面目之一。
販賣被他們改造過的‘非人’。
餘瑾大膽猜測,留在這裡的‘屬下’或是‘夥計’,都是淬骨的失敗品?
他們要的,是能提供給客人的,細心雕琢過的……‘工藝品’?
餘瑾看着那脆弱如白兔的薄翼少女,思緒不自覺的和當年的黑市重合,這裡的一切,不過是換個好聽名聲和高雅場地的‘黑市’罷了。
而這在過往的客人口中,隻是開胃菜。
黑牌金紋的男修又折回去推出了一個比裝薄翼少女的鐵籠還大兩倍的拍品,同樣是紅布蓋着,沒有立刻揭曉。
女修笑着報出薄翼少女的起拍價碼:“三十萬靈石起拍。”
沒有像平常拍賣會一般先報出拍品作用,餘瑾看着薄翼少女的身體,透過外殼窺出了内裡的‘玄機’。
旁邊的修士看不出來,但顯然他們知道,開始瘋狂的喊價。
從三十五萬到五十八萬,不過是幾息之間。
他們貪婪的模樣落在餘瑾眼中,她隻覺無趣,甚至厭惡。
她注意到除了她和一旁仍處在震驚中的少年以外,還有一個人沒喊價,就是方才那位紫衣女修。
餘瑾主動搭話:“不感興趣?”
紫衣女修卻是嗤笑:“還沒到好的呢。”
餘瑾隻是在心下感慨了句真有錢,便不再多言了。
最終薄翼少女被那位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女修以高達七十五萬靈石的價格拍下。
黑金牌女修問她是否現在就要去交易,平平無奇的女修卻說想看完。
餘瑾覺得那位女修是不會繼續拍了,看來隻是好奇後面的拍品。
接下來的拍品一出,少年已經驚駭到說不出話,指尖都攥白了。
這件拍品,是兩個看起來比他年紀還小很多的男孩,但他們也隻有上半身是人樣了,從腰部以下已經是馬身。同樣的面容絕妙,和方才那位薄翼少女般恬靜睡着,好似林間化形的靈獸。
隻是可惜,如今隻能被放在籠中販賣。
不過也沒什麼好可惜的,畢竟他們先前都是正常人類,變成這樣怕也不是他們所想。
餘瑾心中感慨着,盯着那兩個對她而言算是孩子的少年,從姣好的容顔到那銜接自然的馬身,餘瑾的神情逐漸凝重。
以至于當她喊出“七十五萬”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好在紫衣女修顯然不願意放過這兩個孩子,緊跟着喊出了八十萬。
紫衣女修喊完後,餘瑾也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前傾了身體,一副對這件拍品很感興趣的模樣。
回過神後,她緩緩後仰,靠回椅上,指尖敲點扶手的動作也不自覺地用力了幾分。
她現在腦子裡多了一個畫面,一個她曾親眼目睹的畫面,這個畫面勾起回憶,而這個回憶,讓她不可避免地對面前這一切産生了一個荒謬又駭人的想法。
這兩個孩子如今這般,和當初的甯恒玉……
有何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