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天還沒亮,月亮懸在高空上,隻有遠在天際的星辰才不受這層疊迷陣的影響。
殿内的裝潢沒有十分富麗堂皇,但也不缺是重工所造。
粉末蒙眼對餘瑾沒有用,在黑暗中她能看得更清楚。
比如走廊沿壁的壁畫,雕刻的不是什麼花團錦簇,而是奇珍異獸。
雖然很少見,但也算建造者的個人喜好。但餘瑾注意到那上面的獸類無論模樣,她都認不出來。
這倒是不尋常。
沿途還有固定距離所安置的燭燈,燭燈的熔蠟順着燈座墜下,然後凝固,久而久之,形成自然的水溶形态。
燭台沒人清理?
餘瑾想到這些天光是引路就換好幾個人的次數,估算聚鼎會内的人絕對不少,可就由着燭台這般?
除非這條走道鮮少人進,或是有什麼非人的存在以至于不常有人踏入。
假設這是個專屬通道,那麼可以告訴餘瑾一個信息――獨門戶很少。
把禦獸場當做試煉,沒通過第一關便進不來,那也就表明,第一關其實設立的條件很高,餘瑾能通過很大原因是運氣加成。
她那會渾身上下除了栉隗以外,也隻有巨蛸的心髒和腦子能用,至于選哪個――餘瑾隻是單純的認為心髒可能比腦幹好吃……
不僅如此,餘瑾還看出了一些别的東西。
那些凝固成型的燭蠟滴落而成的形狀在搖曳燭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現,猶如鬼魅縱生。
餘瑾卻似毫不看見般跟着紅牌進到深處,邪祟的嘶吼聲被她放出神識阻隔,沒有受其分毫影響。
面具下的左眼将後方看得一清二楚,除卻紅蠟上的鬼臉,那一路壁畫簡直是活了般,神識阻隔後,是不斷撲撞上來的‘邪祟’。
餘瑾轉回左眼眼球,心忖:這地方,不能久留。
……
紅牌停在一扇鐵門前,在旁邊的器台上操作一番後,鐵門打開,裡面是一個狹隘空間。
紅牌拽了拽綢帶,示意餘瑾前進。
餘瑾隻是眨了眨眼,便擡腿踏進,自她進入,門應感而關。站在裡面,明顯能感受到晃動——下面是懸空的,透過鐵闆,餘瑾隻看見下面層層交疊、亂中有序的機械交疊。
随着‘鐵籠’輕微晃動,底下的機械開始運作。
原來這高殿是靠這個鐵器登上去的,這東西的原理好像和宗内萬書閣的可供低階修士上下拿書的梯子有點像。
餘瑾還有心情琢磨别的,一邊想這個一邊心算目前而上的高度。
直到‘鐵籠’再次晃動,最後停滞。餘瑾擡起右眼,到了。
足足百餘丈高,不過應該還未及高殿沖破雲端之頂的高度。
門外已經候着一修士,餘瑾注意她的腰間,是紫牌。
那紫牌解除了粉末帶來的影響,對于餘瑾而言,也隻是少了不适感,左眼能看到的不曾有變。
又是一條幽長走廊,隻是眼前這個,比底下的更加開闊,明亮,雅靜。
壁畫是正常的花卉,燭台清理的很幹淨,還在蠟燭外套了精巧的镂空燈罩,最主要的是,這裡開了窗,不再陰暗。
餘瑾輕輕捏了捏鼻尖,眼神落在燈罩内,才發現裡面裝得不是蠟燭,而是香薰。
但餘瑾不喜歡這個香味,這個香味容易讓餘瑾想起無餍養魂屍冢的屍香,難免倒胃。
她閉了鼻息,随紫牌走進沿路下去的第四間門前。
紫牌伸手拽了拽門口搖繩,三下,門開。
紫牌做出‘請’的動作,并沒有要領餘瑾進去的意思。
餘瑾似也習慣了聚鼎會的作風,沒有多問什麼,隻是進去的腳步比先前急了些,顯然是閉息都避免不了那香味的侵入,着實令她難耐,隻想盡快遠離。
待她全身進入,門在毫無外力的情況下又關上了,餘瑾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有兩個人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後面。
一男一女,全是黑牌。
餘瑾眯了眯眼睛,透過那張‘人皮’,看見兩隻笑面狐狸。
笑得人畜無害,餘瑾卻看不出絲毫善意,完美得好似一塊假面具。
餘瑾回以微笑:“我沒來遲吧?”
黑牌一并搖頭,面上笑意不變,其中女黑牌掌指一處,道:“客人請随我來。”
他們将餘瑾引進了房間裡的房間,這裡光是彎彎繞繞就夠讓人暈乎了,也難怪無論進出都需要人來指引。
走進房間,四壁方黑,待她落座,自眼前亮起一道光束,僅此一束光亮足以讓修士看清周遭環境。
餘瑾其實在進來的時候就把這個房間的内部構造看得一清二楚了,隻是她沒法看見在座每個人的真實面容。
他們,包括餘瑾臉上的面具,都是進來這間房間前黑牌所給,内置特有符式,避免了窺視和保障了客人的隐私。
不過即使面容被掩,也可以從其他外觀上得到不少消息。
這個房間内有六個人,呈半圓式排座,每個椅子中放置一張案桌,桌上擺着茶果。座位的特殊構造也讓餘瑾能更加看清在場幾人。
餘瑾坐在對着正台右數第二個,右手邊的明顯是個故作深沉的少年人,即便極力壓制還是在指尖摩挲衣擺的細節上看出緊張。
而餘瑾左手邊第一個,是個看上去遊刃有餘的男修,修士其實很難從皮膚上看出年紀,特别是修為高的修士,不過餘瑾這隻眼睛,倒是告訴了她,這位絕對是個修為不低,經曆頗多的前輩。
而且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聚鼎會了。
接下來是兩位女修,其中一個紫衣女修身上這件法衣玉羅錦所制,價格不菲,身上配飾大多都是法器。另外那位衣飾素淡,頗為平平無奇,看不出亮點。
剩下那位是個男修,人高馬大,抱臂坐着,閉目休憩。
六個修士,五個築基,一個練氣。這麼算下來,這個聚鼎會怕不是包攬了五域的大部分築基修士吧。
“這位小友,四處打量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哦。”一道聲音打斷餘瑾的思緒,委婉警告她的人,是那位看上去十分富有的紫衣女修。
餘瑾對其點頭緻意:“抱歉。”
“第一次來?”看來還沒開始,紫衣女修開始和餘瑾搭話。
餘瑾再次點頭,她能明顯感受到自己點頭後一旁的少年坐姿不再如此僵硬,似是暗自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