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結束後,黑牌給了餘瑾一個徽章,黑色燙金,正面的紋樣是星辰,背面是狼頭。
黑牌解釋這是每個參加圓桌交易的客人所持有的,皆是持有者将會在不定的日子裡收到圓桌交易的開啟消息。
“不可缺席,不可失約,不可丢棄,亦不可暴露。”
三個不可為警告,四個不可為命令。
餘瑾收起狼頭面具和外袍以及徽章,點頭表示明白,随後同領路人前往其他會廳。
每次結束,都會将參會者安排到一起,不許離開。
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餘瑾在抵達宴廳後,便明白了。
人與人之間,無論神情,姿态還是語氣上,相較于第一次都多了警惕,戒備,沉思乃至不滿。
看來圓桌交易,他們都得到了不少消息,好的壞的,應有盡有。
這才是圓桌交易的目的。
聚鼎會存在的時間不短,至少據餘瑾所知,自她出生前聚鼎會便存在了,在這期間進行過多少次圓桌會議,從圓桌會議上引起的厮殺又有多少,餘瑾無法估算。
如果聚鼎會背後之人和餘瑾所料想相關……
那種層面的力量……餘瑾擡頭看向梁頂,透過厚牆,卻還是窺不見最高處。她身處于這片人群中,也算實力不弱,但她清楚地知道,在那些存在眼中,一切不過蝼蟻。
左眼傳來刺痛感拽回她飄遠的思緒,她找到任辭玥,發現對方正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
角色對調,餘瑾第一句話便是問道:“沒事吧?”
任辭玥雖然在搖頭,但明顯和沒事不搭邊,她的臉上堆滿了憂色。
交易内容不可洩露,餘瑾便沒有深問,而是讓她往後參加的每一場圓桌交易都要小心裡面的面具人。
它們有的或許都不是人,隻是具體是什麼,餘瑾也不清楚。
任辭玥卻低着頭,莫名反問了餘瑾一個問題:“這裡給出的答案,就是對的嗎?”
問話的聲音極為發悶低沉,顯然是得到的答案導緻其心情不佳。
餘瑾在她身旁坐下,并不否定,卻也坦明:“它是對的,但不是你想要的。”
“既然不是你想要的,那要麼去證實,要麼去創造。”
“創造?”任辭玥擡起頭狐疑看向餘瑾,這才發現對方的左眼一直是閉合狀态,那道猙獰疤痕在眼皮上顯得更加明顯。
她還沒問其原因,餘瑾便先回答了她的困惑。
餘瑾說:“還記得雲婳嗎?”
任辭玥點頭。
“她就是在創造。”
雲婳暗地培養勢力,滲透雲家,蟄伏低調從不張揚,隻為時機成熟,扳倒雲明峰和雲明澤,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創造’,打破現狀的桎梏,創造未來的可能性。
搬出雲婳這個‘正面例子’,能夠更直觀表述餘瑾的态度。
這确實是個最為直觀的實例,任辭玥聞言垂眸思忖,餘瑾隻看到她識海中代表任辭玥的那道光點,開始撥雲見日般露出獨屬于任辭玥自己的光亮來。
餘瑾沒有打擾任辭玥的思考,她垂下頭,閉目入定,調息舒緩左眼的異物感。
自左眼被天境主人醫好後,這還是餘瑾頭一次自主地去使用左眼的能力,卻沒料到那些面具的防禦程度如此之高,反噬如此之強,導緻她現在連眼睛都睜不開。
積血壓迫着眼部神經,再不舒緩就得腫了,餘瑾一邊捂着左眼,一邊把白絲煉火探進眼球,将那些斷開以及爆裂的地方重新連接。
這過程難免出血,清血順着眼縫溢出,任辭玥擡頭看向餘瑾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一幕——餘瑾單手捂着左眼,指縫上滿是紅血。
任辭玥當即拿出帕巾疊起塞到餘瑾手中,她知道餘瑾在調息,所以沒有打擾。
她相信餘瑾自己能處理好,所以注意力主要是在那些投來異樣目光的修士上。
要動用休魂木嗎?
不,不行,一旦動用休魂木,必定引來轟動,屆時怕是還沒離開聚鼎會就惹上麻煩了。
而且餘瑾自然也不希望她這麼做。
可如今餘瑾這樣,勢必會引來旁人注意,杜已玉就因此過來慰問了。
任辭玥起身應付,不動聲色地用身形遮掩住了餘瑾,并且露出安撫的微笑:“她沒事,隻是老毛病罷了。”
“原來餘前輩的眼睛真的……”雖說先前調查過餘瑾,知道她眼睛不好,可餘瑾絲毫沒有因為視線不便而流露出過弱勢,這也就導緻了杜已玉的錯誤認知。
如今看到餘瑾眼睛嚴重的模樣,她難免不作感慨。
任辭玥沒有糾正什麼,反倒是順着杜已玉的話說下去:“是啊,難免的事,讓杜少主擔心了。”
“不,是我唐突了,餘前輩若是實在不适,也可以申請不參與接下來的夜宴的。”
原來第三日是夜宴。
餘瑾聞言擡頭,伸手碰了一下任辭玥的後腰,對方會意側身,将身後的餘瑾暴露出來。
她對杜已玉說:“不必,夜宴我會參加的,隻是不知道夜宴的具體規矩,杜少主可否相告一二?”
餘瑾擡眸盯着杜已玉,在紅血的襯托下顯得她面色偏白,方才因其發疼所緻的青筋還未完全消下,占比較多的白瞳上攀爬着血絲,緻使這個擡眸難免兇煞。
杜已玉撞進去的刹那心髒就緊了一下,以至于一時失神,沒有回答餘瑾的問題。
“杜少主?”
直到餘瑾又喚了一聲,杜已玉才拽回神志,但還是下意識避開了餘瑾的目光:“夜宴是聚鼎會固定環節,屆時會有人來安排。”
杜已玉這句解釋和沒解釋無甚區别,不過既然是一個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的宴席,餘瑾倒是蠻期待的。
見餘瑾沒有再問,杜已玉又和任辭玥彼此客套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餘瑾也是在這之後才拿下一直捂着眼睛的帕巾,血幹的快,她沒法擦拭幹淨,仍留有斑駁血迹在左眼上。餘瑾緩緩睜開左眼,在那道疤痕的映襯下,像是在模糊血肉中撕開一道口子似的。
血是凝住不再流了,但攀附在瞳孔上的血絲像是編織了一張網似的包裹住了餘瑾的左眼,令其紅得駭人。
餘瑾眨了眨眼,再度看向遠方時,眼前倒似被蒙上一層霧般,視物不清,同從前甚至能看透萬物的感覺迥然不同。
就連右眼都受到了些許影響,也開始有些模糊。
任辭玥見她總在眨眼,便忍不住問道:“你的眼睛……如何?”
餘瑾又眨了眨眼,仰頭看向任辭玥的方向,嘴角扯出一抹笑:“怎麼辦?我好像真的要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