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柳庭平靜地闡述自己這十年來的遭遇。
一開始,他是直接在幻境中被擄走的,有一些奇怪的人要對他下手。
“他們戴着奇怪的動物面具……”
狐狸往他嘴裡塞了藥丸,他全身乏力,動彈不得,意識尤在卻隻能任人擺弄。
兔子剝了他的衣服,□□,他隻能任憑自己像是一個物什般任其打量。
狗提來一個大籠子,似乎給了兔子警告,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兔子的不滿,但兔子确實沒再對他動手動腳。
熊将狗帶來的籠子打開,将裡頭的巨齒翼隼揪着翅膀提了出來。
那巨齒翼隼展翅堪比人高,熊卻提得輕松容易,那鷹隼在它手中好似雞仔般。
他躺在冰冷的石台上,靈力被壓制,卻意外地感知到了那隻鷹隼的恐懼。
貓過來在熊的手上撓了一下,出了血,也順勢從熊的手上接過了鷹隼。貓斥責熊不懂得溫柔,這麼好看的翅膀若是被它弄折了豈不可惜。
熊說:“還少兩對呢。”
還少兩對翅膀。
貓讓猴子去取了。
“雖然要接六翼,但你們可别把這麼漂亮的肌膚給毀得太厲害咯。”兔子的手順着後脊一寸一寸撫過,即便身體軟得像是化掉的水,宋柳庭還是感受到了那令其排斥的觸感。
“若是不成功,這張臉皮我還是要的。”
兔子的聲音帶着笑意,讓人不寒而栗。
豬遲遲到來,說了宋柳庭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句話。
它說:“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哦。”
……
在換下那身衣裙時,宋柳庭的後背袒露在了二人眼中。
兩道小臂長的疤痕猙獰地攀附在琵琶骨上,平滑的肌膚起了無論如何都熨燙不平的皺褶,那些褶皺堆疊起來構建出兩道駭然的疤痕,無聲地宣誓着這具身體的主人曾經經曆過如何非人的遭遇。
穆骁微顫着手欲要觸碰,卻在半指距離間停下了。
視線從那兩道奪目的傷疤上艱難挪開,落在更為單薄的軀體上。
“之後我再清醒過來的時候便被當作壓制陣法的禁制,鎖在這畫中整整十載,直到你們闖入才緻其松動,一處陣腳松動必定引來他處動靜,我也是怕有人發現這才趕忙将你們帶出來的。”
宋柳庭闡述完一切,轉過身,接過穆骁另一隻胳膊上搭着的衣物,沉默地走進了裡間。
留在外間的兩人,一坐一站。
坐着的餘瑾沉默地抿着杯中的酒,入口清苦,回味甘甜。
她聽完宋柳庭的闡述後陷入了沉思,一時不備,竟讓冥淵跳了出來,壓制住了她欲要舉杯的手。
餘瑾:“……”
餘瑾花了一番功夫将其壓制回去,繼續不休止地往嘴裡送酒,得到了冥淵的控訴:“靈酒也罷,這等粗劣之酒你也入口,真是沒品。”
餘瑾被訓斥的莫名其妙,她一方面覺得冥淵龜毛的樣子多了股人氣,一方面覺得自己和冥淵的聯系似乎加深了不少,對方居然能通過她的五感感知到外界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聯系加深意味着冥淵總有一天會抓到機會反撲,而這是個不定因素,除非能在冥淵要抹殺她的意識前她先把自己殺了,否則往後冥淵以自己的身份做什麼餘瑾都沒法與其割裂了。
還需盡快尋到和冥淵分開的法子。
無餍那幫神都認識冥淵,或許從祂們那入手也未嘗不可。
冥淵現在尚且不至于完全得知餘瑾的思緒和想法,見餘瑾不聽祂的還在喝酒便也隐身了。
不知道是不是氣的。
餘瑾思索之際,穆骁也在她對面坐下,拿起杯子倒酒喝了起來。
顯然是在喝悶酒。
“宋柳嬌回來了,你不高興?”餘瑾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傳音對話的次數多了,這句話居然也是直接傳音給穆骁的。
穆骁居然也傳音回應她才是離譜。
穆骁輕輕搖頭,那道傳音多了股愁意:“不知道,說不上來,心裡還是空落落的。”
他将杯中的酒仰脖一飲而盡,随後又倒了滿滿一杯。
“你都沒有心,去哪兒落空?”餘瑾先是調侃了句,随及又正色道:“既然老宋找到了,你不妨對你的靈台上上心。”
餘瑾反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今日那畫中陣脈可和你體内的脈絡幾乎一緻,不覺得奇怪?”
一經餘瑾提醒,穆骁從宋柳庭回來的餘驚中脫身,也細想起那時變動。
可他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若是說起他是怎麼丢得這顆心髒,倒是有話可言。
當初他能從九境中脫身也是僥幸,在他的印象中,是支離破碎的幻境,是一雙破天的血霧,是穿透身體卻不折損分毫的取出他的心髒,是如同布娃娃般随意的丢棄到不需要的部分,這才讓穆骁多了逃離出來的生機。
他不知道那隻由血霧組成的巨手是如何做到的,他也詫異自己能逃出來,不僅能逃出來,還活到了現在。
“這一切的答案在哪兒?”
穆曉忍不住感慨出聲。
他們每每曆經千辛萬苦得到一個問題的答案,很快便有新的問題紛湧而至,到底何時才能觸及最終的真相。
“或許……可以去昭都一尋。”
宋柳庭的聲音打破二人之間凝重的氛圍,他卸下了臉上的淡妝,在一身紫衣的映襯下依舊媚氣不減。
餘瑾招呼他過來坐,然後盯着對方的臉看了一會兒,從儲物戒中找了一支木簪遞給了宋柳庭。
宋柳庭接過,手法娴熟地将大半長發用一支簪子别了起來固定住。
面容不再被長發掩飾後,他接着方才的話繼續說道:“當了十年陣腳,我自然也在力所能及下探知到了一些事情。”
“你們能找到那幅畫,說明你們知道這地方背後的勾當是什麼,而不管是多催命的事情都會有個目的性,這些陣腳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氣運的最終去處。”
也就是說,相當于這些隻是陣腳,真正起作用的陣眼在……昭都!
“那我們不能先打斷一處陣腳,逐個擊破?”穆骁提出一種解決的可能性。
這次回應的卻是餘瑾,她搖頭道:“沒用的,一個村落尚且能輕易摧毀,可這是一整個州,上百上千戶人家,底下脈絡何其錯綜複雜,無須查探便可得知。”
穆骁噤聲颔首,他明白這背後的牽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