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一股說不上來的涼意如猛水般将那團火焰吞沒。
餘瑾的思緒再度回歸平靜。
她知道是冥淵出手了。
亦如在幻境中,隻是這次冥淵是直截了當的将自己的利益擺在明面上讓她看見。
餘瑾穩住心神,沒有立刻對冥淵提出的合作有所表示,她站在離城門守衛幾米遠的地方注意同伴進來後的情況。
并沒有如她方才那邊過激的情緒反應,但……
餘瑾看着朝她走來的幾人頭上飄懸着的黑霧,若有所思。
那團黑霧雜糅成團,像是捋不直的毛線纏繞在一起,但也隻在穆曉和宋柳庭的頭上幾寸距離停留,沒有靠近,而随後進來的蔺昕就和前者不同了。
那團黑霧筆直的形成一根絲狀的線,連接靈台,不知延向上空何處到頭。
而同樣的情形,不僅體現在每個進城的人身上,連城内的百姓都有。
更有甚者,那黑線趨于紅線,人卻敗光了血色。
那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餘瑾狀作不在意,在蔺昕的帶領下尋了個客棧入住。
當天晚上,她便潛入皇宮探查了一番,倒是讓她發現了一處不尋常。
彼時夜深,月色近無,天地渾然一色,宮人們需得人人手持燈火才能行走。
可偏是一處一掌亮光都沒有的地方傳出兩個幾乎是貼着耳朵才能聽見的對話。
“這便是入宴人士名單,所有入宴的修士已經登記在冊,明日起便開始于城中核實,一旦名單内的人名全部核準,城門便會關閉,不許外來人入内也不許内城人出去。”
“也就是說隻有這段時間了……核實需要多久?”
“少說三天,但第五天就會正式關閉城門,無論名單上是否齊全。”
“好,我們這邊的人呢?”
“已于今日内全部抵達都城了,目前暫住北河苑。”
“明日我會出宮,泰順樓人多眼雜,是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安排一下,我要和紹尚居見面。”
“是。”
并未聽見離去的腳步聲,寂靜卻驟然而至。
這段對話被遮掩在絕音石的屏障内,餘瑾完全是看這兩人對話的嘴型推斷而出。
她跟在明顯處于對話的上位方離去的方向後,看着對方輕巧靈活,又尤其娴熟地躲過宮中護衛以及一應宮人,回到一處宮殿。
從身法上,餘瑾能判斷此人有些功夫,再加上方才在凡界恐怕是難求的絕音石也足以見得此人不僅知道修士的存在,更有可能此人本身就是一位修士,隻是此人不知道用什麼隔絕了修為不讓人探知。
總而言之,此人的來頭不小,比起來頭可能心思更大。
餘瑾是跟着從殿後潛入,并未瞧見這座宮殿是何名字,隻瞧見那人入了屋便拿出紙筆寫着什麼。
透過那撲朔火光,餘瑾瞧清了那人模樣。
年紀不大,模樣清秀,無須放出神識,餘瑾便也能看得出萦繞在那人身上的紫氣。
此人是皇家人,瞧着年紀應該是皇帝的閨女。
一個公主深夜與人密謀。
她想做什麼?
……
餘瑾在宮殿懸梁上趴了一夜,她雖尚未去探尋這位公主的實際來曆,但也看着公主将那一封書信反複斟酌落筆,幾近天蒙蒙亮的時候才寫完。
公主将書信小心翼翼地收攏進懷裡,想來是打算再延續昨夜的計劃時,将書信交于先前所說的邵尚居手中,再由邵尚居轉達。
至于為何是轉達,自然是因為餘瑾看完了那封書信的内容。
公主落筆的每一個字拼湊成一段句子,都足以讓餘瑾的神情凝重一分。
時局紛亂餘瑾是清楚的,但考慮到皇帝是元嬰期大能,餘瑾覺得隻要皇帝還有當皇帝的心思,那他至少還能在那個位置上再坐上個百年。
可觀公主信中所述,似乎有意連結親王?
她一是将朝中近況于信中告知;二是說明皇帝欲廢太子立二皇子一事,将二皇子和太子如今各黨勢力和對峙情況說明的一清二楚;三則把梨花宴的情況也相告其中。
這份書信的分量可想而知。
她要造勢?
時今天下動蕩頻發,已有亂世征兆,公主這是欲借此起勢?
餘瑾一行人自南而上,見慣了流民北上,常有官兵将其攔于城外,饒是村子也不敢收留他們,這才讓他們各路彙集,慢慢擰成一股,開始了自南向北的民變。
但現下的亂還不到真正大亂之時,餘瑾早已拿自己十年壽命為注起過一卦,大寒之後必是大旱,很快将會有一場大旱席卷西部及南,直直上北,緊接着是地龍翻身,洪水沖堤,氣候混亂不堪,如今寒氣早早入世便是征兆,屆時将死傷無數,災禍頻發。
公主如今起勢造反,難不成也是看出了什麼……
餘瑾匿迹跟着這位易了容的殿下出了宮,進了泰順樓。
對方在包廂的門關上後向公主作揖,餘瑾通過那人的易容窺見底下的真貌。
那是一個女子,面上多疤痕,不像是單純的為了遮掩面容而毀容,又觀此人通身殺氣,想來是上過戰場,面上之傷是與敵人厮殺時所留。
那人對這位殿下的态度很是恭敬,話裡行間似是代誰而來赴約。
餘瑾聽了全程,腦海中模糊的地方逐漸明朗。
确實和她所想一緻,這位公主意欲造反,但也隻是意欲,并未付諸切實行動,或許是知道皇帝如今是元嬰期大能,雙方實力太過懸殊,又或許是因為她志不全在此。
即便如今正和各方聯系,但更多是為了安頓流民而奔波。
一個尚未安郡并無多少實權的公主在為百姓四處奔波,那天下之主呢?滿朝朱紫呢?怎得不見他們對南邊的動亂有所行動呢?
餘瑾心念一動,不再留戀二人談話内容,隻是在公主的身上不動聲色地留下印記後便離開了。
她回到客棧,穆曉已經找到任辭玥并将人帶來了。
餘瑾一進門便瞧見了那張熟悉面孔,隻是不同的是,對方身上少了一縷被牽絆已久的魂魄。
餘瑾朝她微微一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