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晖如今體型,雖遠不足十年後健碩,但自幼習武之人的體格,也不是一個豆蔻少女所能承受的。
好重。
謝玄晖本意并不是拖着趙棠梨往水裡沉,隻是求生的本能讓他拉住了她,懷裡的人拉扯着他的衣服,用盡渾身之力,甚至将他衣襟都撕破了。
趙棠梨一瞬水嗆入口腔,被摁着的身子動彈不得,整張臉都沉在水裡,窒息感瞬間而來,死亡萦繞在身側。
有那麼一刻,趙棠梨想,這般死了也好。
這麼苦的一世,自己不想再重來一遭了。
了卻紅塵舊夢,何曾不是一種解脫?
可……
如今,她還有視子如命母親,還有一腔孤勇的哥哥。
她掙紮向上,但剛才和謝玄晖的一番撲騰,她腳底纏到了水草,體力也沒有了。
趙棠梨沉了下去,許多家丁潛進來,卻在荷花池底被阻礙,瞧不見她。
閉上眼,前世今生的記憶未有遺忘,反倒是清晰了起來。
如今是康承元年,她爹年前投誠了還是綏親王的新帝,如今新帝登基,她爹聖恩正濃,如今正是春風得意時。
她的手腕被抓住,在水裡看不真切,隻感覺到有人尋到了她,緊緊的摟着她的腰,奮力的解開扣住她腳踝的水草,搖晃着她的身子,不許她睡過去。
那人在朝着自己渡氣,渡氣之間故意咬她,細微的疼痛感通過嘴唇傳遞而來,讓她艱難的睜開眼。
他托舉着自己往上潛,好像怕她閉上眼,就再也不會睜開一樣。
原來她也有這般珍重她的人?
不是做夢嗎?
“趙棠梨,你敢故意設計我落水?謀害爺性命?”
疼!
誰那般大力摁自己胸前?
吐了兩口水,趙棠梨幽幽的睜開臉,救自己的是一個布衣少年。
幹淨。
單薄。
趙棠梨瞧見他隻想到了這兩個詞語,即便他一身水漬,發絲淩亂,但他就是那般眼底純粹,隻印着他的身影。
身形更是單薄,年紀應該也不大,看起來隻有她如今年歲,十四五歲,甚至比起她現在還要小。
做夢嗎?
誰知這一切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呢?
“醒了。”
不知誰先說出聲的。
聽聞,少年終是松了手裡的動作,如釋重負,卸了力氣,甚至一度無力的坐在地上。
少年知道自己沒事後,便從人堆裡退了出去,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趙棠梨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一點影子了。
謝玄晖擠上跟前,攔住了剛才那人的背影。
“小爺之前隻覺得你蠢,未曾想你當真這般蛇蠍心腸,居然害爺性命。”
“小爺定要讓京兆府衙門将你抓進大牢。”
少時的謝玄晖煩人又小肚雞腸,比起來多年後,軍營磨煉得不苟言笑、冷漠無情的他,活不像一個人。
趙棠梨躺在地上,睜着眼看着這院邸裡方寸的天空,方才還在枝頭鳴唱的鳥兒,如今早已經被驚走了。
這方寸的天空何其小啊。
今日是萬裡無雲的天氣,陽光雖刺眼,但撒在趙棠梨濕漉漉的身上,竟不覺得冷。
趙棠梨又吐出些水,沒正眼瞧他,隻悠悠的道:“自然沒有小将軍這般英勇,在水底踏着我學凫水。”
謝玄晖沒成想趙棠梨剛死裡逃生,小嘴就跟抹上毒了似的。
他嘴硬道:“我水中掙紮和你刻意拉我入水,這怎可同日而語?再者若不是你害我入水,我又怎會落此險境,有這後續?”
聒噪!
剛才要是能淹死他就好了!
崔琰拉住了謝玄晖的衣角,示意他住嘴。
許是周圍圍着的人越來越多,謝玄晖終于消停,但仍舊盛氣淩人的警告:“我日後再找你算賬。”
“你躺在這幹什麼?”崔琰開口問她。
宅鬥文男主的聲音,對比謝玄晖,是好聽的。難怪自己少時會傾慕他多年,收到一份假的私會手書後,便不長腦似的站到了這。
對了,手書好像掉進池塘裡了。
‘反派女二’自是沒什麼氣運的。
前世她哭喊着冤枉,卻死活沒有證據,結果鬧的更加狼狽了。
“曬幹。”
衆人沉默不語,趙棠梨本就不聰明,如今落了水,人更是傻掉了?
好舒服的天氣。
趙棠梨拿手遮住眼睛,若是不是驚動了崔家的主母,她母親也着急的跑來,她當要在這兒睡一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