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簇擁着醫者上樓,燒水的端水的忙上忙下來往不絕,夏清雨立刻反應過來,她方才怎麼沒想到,文賢君等人如今受了傷,自然是住在自家的客棧歇息治療才是。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然是這樣,我們自己去找個地方休息。”
等前面的人都上去了,她帶着師羽也上樓,從走廊頭走到尾,隻有一間空房了……她望了望師羽,欲言又止。
師羽道:“我打坐。”
夏清雨歉笑着道:“委屈你了。”
也不是沒想過擠一擠,但是三月份再怎麼暖春也是冬天剛過,旁邊挨着個冰塊誰睡得着,果斷放棄,有多餘的被子給他在地上鋪一層。
很遺憾的是沒有,這裡有來過人的痕迹,許多東西都被取走應急了,夏清雨再次客氣道:“委屈你了。”
這就是反派的自我修養,師羽就這麼入定打坐,而夏清雨卻無心入睡,她聽着外面走來走去的腳步聲,時有時無的交談聲,心裡總是回憶起以前的歲月,她以往的習慣來到她的客棧總要喝點酒的,但是這次卻毫無心思。
她索性離開房間,在過道上依靠着欄杆站着,目之所及人最多動靜最大的房間是文賢君所住,她和文如萱像又不像,都是同樣的執着決絕,但比如萱清冷些,如萱死後,她就陷入了抑郁,以前總覺得這些回憶遙遠,如今怎麼又曆曆在目。
她的生命像火炬傳遞了很遠,而她還在原地轉圈。
不能說哪種形式更高貴,她隻是不希望同行的人頭發花白滿臉皺紋時,自己還是年輕模樣,長生不老怎麼不算一種詛咒呢?
不知站了多久,一切塵埃落定時,人們紛紛離開,侍候的人都在外面守着,保持安靜讓所有傷者好好休息。
夏清雨反應過來時腳已經邁開了,她不自覺地來到文賢君的門外,小二攔住了她,她輕聲道:“如果文姑娘還未歇息,麻煩你幫我問問,夏清雨是否方便來看望她。”
小二皺着眉,猶豫了一會還是進去通傳了,等他出來時神色完全改變,他讨好地笑着:“貴人您請進。”
雖然料到可以進去探望,但是小二的這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态度卻是讓她受寵若驚,沒想到文賢君這麼禮遇她。
夏清雨輕手輕腳地走進去,看見屋内燭火通明,文賢君靠躺在床上,身上搭着适中的錦被,而她竟然在看書。
她走近問道:“我不會影響你休息吧?”
文賢君搖頭道:“本來也睡不着。”
夏清雨提了圓凳坐到她床邊,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心生愧疚,“抱歉,沒有照顧好你。”
文賢君已經看不進去書,她思緒飄飛,問道:“您,是先祖的那位摯友嗎?”
夏清雨感到意外,她緊張了一瞬緊接着又放松下來,笑言:“是的。”
文賢君解釋道:“不必擔心,先祖沒有外傳,是我翻看她的手迹時無意間發現的,方才掌櫃提及我便好奇,見到您所以猜測。”
夏清雨搖頭,“沒有擔心,隻是獨行久了,被人突然喚住般,有些驚訝罷了。”
文賢君望着夏清雨的眼睛,她開口但是沒有說出什麼,一句“您……”剩下的話又吞入腹中,隻是眼睛越來越濕,人也看不清了。夏清雨起身坐到床沿,把文賢君攬進懷裡,她柔聲輕哄:“再堅韌的人心也是柔軟的,以前我也這麼對她說。”
文賢君終于哭了出來,她一開始還壓抑着隻是淌淚,但是在夏清雨溫暖的懷抱裡,感受着她包容的安撫,她漸漸哭出聲來。
她從來沒有這樣痛過,藥劑針灸都緩解不了,死就死了,她不怕死,但是要讓她這樣狼狽地活着,她還要去為阿雙報仇,這樣的她如何為他報仇?她很堅強,所以沒有昏迷過去,可是這樣堅強的她卻要清醒地面對恐懼,上天啊,這對她公平嗎?
人對于溫柔的長輩總是有依賴的,而且這個人還是最古老的長輩,難以置信的漫長歲月存在于一人身上,一個女人身上,隻是這樣就讓人主動投誠。
夏清雨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抱着她輕輕地給她拍背,這又讓她想到當初抱文如萱的孩子,一個人經常忘記自己的年齡,如果有故人或者故人的後人提醒,她一下子就想起自己的特殊。
這樣沉默地安慰了許久,文賢君的臉悶得绯紅,她羞赧地從夏清雨的懷中出來,更加小心地問着:“您便是仙君大人嗎?”
其實很好猜,世界上隻有一個長生不老之人,但難的是仙君已經飛升了,敢這麼想既要幾分聰慧又要幾分膽識。
夏清雨豎起食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眉眼彎彎:“這是我們的秘密。”
文賢君點了點頭,夏清雨又解釋道:“至于這其中的緣故,說來話長,你就當我已經轉世了,隻是保留着以往的記憶,往後見面你直接稱我的名字就好。”
文賢君眉峰輕蹙,“這怎麼使得,我當敬您如敬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