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五年,冬。
冷宮中一位女子靜默的坐在桌邊,即使穿的素淨,也難掩其風姿。
“吱呀”
木門被緩緩推開,隻見幾名宮人手中端着托盤垂首而立。
前方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蔡公公,正捧着一卷明黃聖旨步入屋内。
女子瞥了一眼衆人,嗤笑道:“怎的,要來定本宮的罪了嗎?”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奉國将軍蘇遠勾結外敵,人證物證俱在,死罪難逃,判其滿門抄斬,三日後行刑,以示衆人。其女蘇婉,褫奪妃位,賜死。欽此!”
“勾結外敵?滿門抄斬……?好一個罪名啊!他李元義能有今天!我蘇家助他多少!如今倒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也怪我瞎了眼,認不得他是個狼心狗肺的小人!”
蘇婉怒罵,蘇家自助他登基之後,從未有二心,她總想着李元義會念及一絲從龍之功,可誰想,不過五年,曾經最大的助力與依仗,卻已經變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人證物證?她怎會不清楚,這些全都是李元義的手筆!
“大膽!竟敢直呼陛下名諱!來人,将她按住!”
宮女步入屋内,托盤上的白绫,毒酒,匕首刺痛了蘇婉的眼。
她對李元義并無什麼兒女之情,當初也隻是父親見他有治國之能,帶着家族站隊罷了。父親本想過幾年便告老還鄉,而她隻想着在後宮平淡老去,可李元義這狗東西,短短五年!就按耐不住要動蘇家!
沒有寵愛,她無所謂;沒有子嗣,她亦不在乎,可李元義萬萬不該動她的家人,她的小侄子才五個月,還未享受這世間美好,就被奪去了性命!
她恨!心底的恨意如燎原烈火,灼燒着每一寸血肉。
“蘇氏,皇上感念這些年與你的情義,特許你自己選個死法!還不快謝恩!”
“謝恩?他配嗎!他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他根本不配做人!”
情義?真是令人發笑!
“你!”蔡公公面色鐵青,顯然是氣的不輕。
他在心底微微思索,陛下的命令是要蘇氏死,隻要死了便可,如何死的可無人在意。蘇氏既然如此反抗,不如……
定了定神,便吩咐侍衛将蘇婉按住,要将毒酒灌進去!
蘇婉緊咬牙關掙紮不止。
“慢着!”
一道女聲響起,穿着貴妃服飾的女子急急走近,對着蔡公公說道:“蔡公公還請行個方便,我來送送蘇氏!”
對于這剛晉了位份的嘉貴妃,蔡公公也不好推拒,更别說此人正是盛寵之時,得罪不得,反正也就一兩句話的功夫,也不怕蘇氏逃了去!
“娘娘,您請盡快,小的過會兒還得回禀皇上呢。”
蔡公公帶人退了出去,将屋内留給了二人。
此刻的蘇婉,發絲淩亂,滿面淚痕,極其狼狽。她擡眼看向嘉貴妃。
“你是來看笑話的?”
嘉貴妃抿了抿唇,“不是……蘇姐姐,你往日對我的好我都記得,妹妹隻是來送你一程。”
蘇婉聽了卻有些想笑,他蘇家剛落個滿門抄斬,她便從妃晉了貴妃,這其中的利害關系,誰看不出!
“姐姐!”嘉貴妃紅了眼眶,“真的不是我姐姐……我不知道家中做了什麼!我也不知皇上為何突然想起我,可是……可是我甯願用這貴妃之位換姐姐活下去!”
“你……”蘇婉不知要不要信她,可就算她不知情,太傅府在這一事上也絕對逃不開幹系!
她今日必死無疑。
隻恨,未曾識得李元義枭心鶴貌,害了蘇府衆人。
“你且記着,蘇家的今日便是太傅府的明日!”
蘇婉拿起毒酒灌進口中。
“你出去吧。”她閉上了雙眼。
痛!毒酒入喉,五髒六腑仿佛被碾碎了一般。蘇婉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
可身體再痛,也不及心上的恨濃烈,蘇婉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張家人的面孔,嚴肅的父親,溫柔的母親,意氣風發的幼弟,尚在襁褓的小侄……這些鮮活的人命,都葬在了李元義手中。
若有來生……若有來生……不!
我不要什麼來生!若蒼天有眼,便讓我重活一世!
這仇如何能忘?這恨唯有将李元義剝皮拆骨才能消解!
她要他跌落高台!要他舉目無援!要踩碎他的尊嚴!掀開他的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