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第一條裙子，也是她這輩子穿過最好看的裙子。

李武和王惠看着愛漂亮的小姑娘照鏡子，左照、右照、前照、後照...倆人對視，有默契的笑了，李武拉起王惠的手，說：“媳婦兒，我也給你帶禮物了。”

“什麼禮物？”王惠笑得合不攏嘴，相比禮物，丈夫對自己和女兒的愛意更讓她感動，就像身處灼熱的夏日，突然吹來一陣清風，舒服極了。

李武神神秘密地翻手提包，然後轉身展示，“當然也是一條公主裙啦。”

這是一條放大版的蛋黃色公主裙，也是百褶款，王惠當然覺得很好看，可婆婆的話突然闖入她的腦海，婆婆看到她穿這條裙子，指不定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她笑着，裙子真的很洋氣，是在農村甚至縣城裡買不到的款式。

“這條裙子肚子這兒是寬松的，也不會壓着我們小老三。”李武往她身上比劃。

王惠也拿着裙子來到鏡子前，李武踱步到離鏡子不遠的地方，遠遠地看着母女二人開心地笑，鏡中一家三口的幸福都快溢出來。

李武強烈要求王惠也換上，王惠推拖再三，終是擰不過李武。于是，出門時母女兩個穿着一樣漂亮的蛋黃色公主裙。

走在路上，李争争這個小人精兒一定要牽媽媽的手。

李武手裡拎着從北京帶回來的一大袋子吃喝，他腿長，步子邁得也快，往前走一百米就回頭等這母女倆，遠遠看着自己的媳婦兒和女兒被自己打扮得那麼漂亮，一種身為男人的自豪感在他心中無限升騰。

李武率先踏進老宅的大門，他喊道：“媽！”

趙梅正坐在樹涼兒裡用洗衣闆搓衣服，她擡頭一看，驚喜道：“老二？你回來啦！哎喲，老二，走了多長時間這是。”趙梅臉上的笑蕩漾開，趕緊把沾了洗衣粉泡沫的手在圍裙上抹抹，站起身和李武一起進屋。

“走了三個多月。”李武把手裡的袋子放在桌面上。

“什麼時候回來的？”趙梅問。

“昨天晚上。”李武打開袋子往外拿東西，裡面有可樂、雪碧、高樂高、巧克力、果丹皮等，這些吃的喝的他們連見都沒見過，“媽，這些好吃的都是給老三和超超的。”

趙梅給他倒了一杯水，端在手裡，面部表情凝固一瞬，不悅道：“你昨天晚上就回了？回來了怎麼不先來看看你爸媽？”

“媽，昨天到家快一點了，我要是過來敲門，你們還以為鬧鬼呢。”李武轉移話題，“我爸呢？”

“你爸一個星期沒着家了，說是工作忙，不知道他忙什麼。”

“奶奶！”李争争拉着王惠進屋，開心地說：“奶奶，奶奶，你看爸爸給我買新裙子了。”

趙梅尋聲看她們，李争争簡直就是縮小版的王惠，母女女倆站在一起，白淨漂亮又分外朝氣，可趙梅什麼都沒說，而是扭過頭，像是獨自生悶氣。

王惠見狀，看了李武一眼，上前拉住趙梅的手，給她塞了三百塊錢，“媽，武哥難得回來，這是孝敬您的錢，您收好，等下次掙得多，我們再多給您。”

三百元錢在94年可謂是巨款，要知道如果李武作為農民工在工地上幹活，一個天才掙十塊錢，他得苦哈哈幹三十天才掙得出來。

“喲，老二這次出去掙錢了？出去仨月掙了不少吧？怎麼？現在掙的錢都交給媳婦兒管了？”趙梅抽出手，轉頭和李武說話，自己兒子掙了錢，竟然不給自己管了？

她想一直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大家長，長期把持着每一個人，可眼皮子底下，她的權威卻被王惠代替了。

“媽，你說的這叫什麼話？我好不容易才回來，你幹嘛呀？”

趙梅把錢扔在桌子上，強自按下情緒，問：“什麼時候走？”

“後天走。”李武說。

“才回來那麼兩天？”

“偷着跑回來的，我們那兒特别忙。”

“噢！”趙梅若有所思地點頭，“看來那邊兒的錢挺好掙呀？”

“還行吧，那兒都是和外國人打交道的，不過也是力氣活兒，累。”

“北京好玩嗎？聽說那北京的大街上，要是掉了一分錢，都沒人稀得撿？”

“哪兒啊？是錢掉地上就得有人搶，不過那兒真是繁華。”李武樂意和趙梅講他在北京的見聞，或許是從小就被父母忽視，一旦有比兄弟妹妹強的地方，他一定要大講特講，“媽，你看這個，這是可樂，特别好喝，裡面帶汽兒的，你嘗嘗。”

李武開了一瓶可樂，剛一拉開易拉罐的環兒，“滋兒”的一下就冒出來了，“媽，給你快嘗嘗。”

“還有這個，這是高樂高，等超超回來，你讓超超沏着喝，能長個兒，她見天兒地眼紅别人有麥乳精喝，這下她喝的更高級。”

“還有這個，這叫果丹皮，也給她吃。”

“你再嘗嘗這個飲料，媽，這叫雪碧。”

......

趙梅接過可樂，抿了一口，面上仍然不悅，她并不會因為李武給自己買這些新鮮吃喝就高興，相反，她隻會覺得李武天天在外面享受這些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