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買了個女人回來?”
“對。”
王惠驚愕,她不解,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了,趙大媽說得話都聽得清,就是不明白什麼意思,她疑問:“買個女人回來幹什麼?”
“老二媳婦兒,你是不是傻了?胡底一個窮老光棍兒,他買個女人回來能幹什麼?當然是做媳婦兒生孩子,傳宗接代呀。”郭大媽邊摘花生邊憤慨,“你說說這些男人啊,沒有女人就跟活不了似的,非得弄個大閨女回來才能算成家。”
王惠坐在挨着郭大媽的小闆凳上,彎腰拿了一把花生秧,她問:“他們從哪兒買的女人? ”
“有人販子帶着一幫大閨女過來了,就住在村長家裡,聽說還站成一排讓村裡這些大光棍兒們挑選呢,美得他們跟什麼似的,以為自己選妃呢。”郭大媽冷笑一聲,諷刺地搖搖頭。
“她們是從哪兒來的?”
“山裡來的,好像是四川人?她們說話咱聽不懂。”
“多少錢能買一個女人啊?”
“聽說高的2000,矮的1500。”
“啊?真明碼标價啊?她們是自願的嗎?
“你想什麼呢?哪兒來的自願?”郭大媽停下手中的活兒,側臉看王惠,含着怒意斥責:“不是騙來的,就搶來的。”
“啊?”王惠心中唏噓。
“傻媳婦兒,這種事情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有了。”郭大媽看王惠,就像看個天真的小輩兒,她滿手污泥,一顆一顆摘着白嫩的花生,一邊歎息一邊說:“她們命苦啊,被人販子拐了賣到這兒,賣到那兒,就村西養驢那個老林頭兒,這十來年都買了仨了,第一個女的不跟他,他給人一頓暴揍,給打服了,後來懷了孩子,老林頭兒放松警惕,人挺着大肚子跑了。”
“後來呢?”
“後來聽說那女的被人販子抓住,又賣去了山那邊兒。後來老林頭兒賣了頭驢,又買了一個年紀更小的閨女回來,那閨女長得可好看了,這下老林頭兒嚴防死守,不讓那女的出屋兒,拿條繩子綁着她,吃喝拉撒都讓她在屋裡,弄得屋子裡可臭了,後來他就給她在驢棚旁邊蓋了個茅草屋,讓她在那裡邊兒住着。”
“啊?跟養驢似的養她啊?”
“比驢可慘多了,你說老林頭兒這人看着又醜又傻吧?還一大把年紀了,他留種有一套,強迫那女人生下個孩子,孩子還沒滿月呢,那女人就喝藥死了。”
王惠聽得瞠目結舌。
“這不,商店裡的人都誇老林頭兒有能耐,他又賣了一頭驢,買了一個女人。”郭大媽說話很慢,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可眼睛裡卻充滿悲憫,她又補充道:“昨天晚上唱歌的女人這段日子不會好過的。”
“為什麼?”
“這廣進村所有買媳婦的男人都一個德行,我見的太多了,他們都怕買來的女人跑了,就先打到她不敢跑為止,先給她下馬威,趁機強迫她們種上自己的孩子,男人們基本就控制住了這些女人,等她生了孩子,就會認命了,女人往往會自願地被孩子拴住。”
這翻對話震碎了王惠的認知,盡管她已經是個經曆過生離死别的二十九歲女人,她也難以理解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男人們竟然可以買賣同為人類的女人?
他們就像原始動物一樣渴望傳宗接代,不顧法律和道德的約束,把女人當成商品或者是消耗品來用,甚至通過暴力手段對女人進行人身控制。
這太可怕了。
可這一切,就那麼自然而然地發生在了廣進村,發生在了她的身邊。
王惠回去和李武說的時候還在起雞皮疙瘩,可李武的反應卻習以為常,他問:“咱們離那麼近,你們家那邊兒沒有買媳婦兒的嗎?”
“沒有啊,從來沒聽說過。”王惠一邊洗菜,一邊又問:“這些人為什麼不在這當地找媳婦兒?”
李武正在檢查李争争的作業,他說:“咱們當地花錢多啊,再說了誰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們?”李武語調中透露着輕蔑的意思。
這些大齡光棍兒往往在村裡是被人看不起的,主要是因為窮,家裡破破爛爛,而當他們買了媳婦兒後仍然會被人看不起,不僅因為家裡破破爛爛的窮,還因為他們買的是外地小媳婦兒。
這些男人因為常年處于被人看不起的狀态,一旦有了女人,便有了行使“一家之主”的權力,畢竟他們是戶主,就像家裡的皇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