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嘗不出比比多味豆的味道一樣,克萊爾也聞不到海水的氣味。
四下很暗,岩石被海浪沖刷得非常濕滑,懸崖很陡,沒有一步路利于行走。但雷古勒斯已經進岩洞了,必須快點。
岩壁上還有殘留的血迹,顯然剛灑上去不久。
克萊爾給自己的手掌來了一道切割咒,岩壁又一次吸收到鮮血,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門洞。
“愈合如初。”她念道,還在冒血的傷口閉合了。
反正沒有知覺,這套動作她做得非常快——真正的創傷還在後頭呢。
洞裡很靜,靜到隻能聽見她自己的心跳聲。就算在幻覺裡看過很多次,真正到了這地方,克萊爾還是很難保持鎮定。
她早就知道湖裡有陰屍了,現在還知道了去往湖中央的方法。
是克利切告訴她的:“湖底有一條小船,像幽靈一樣……”
克萊爾把魔杖往湖裡一探,一根蟒蛇粗細的鍊條從湖底蹿上來,滑進她的手心。在鍊條之後出現的,就是克利切口中那條幽靈般的小船。
這條船被施了魔法,一次隻能載一名巫師。克萊爾踏上去,小船立刻動了。
确實像幽靈,船身穿過湖面時沒有掀起一點漣漪,平靜得詭異。
整個岩洞僅有的光源,除了她魔杖發出的亮光,就隻有湖中央那道朦朦胧胧的綠光。
“熒光閃爍”穿透如霧的黑暗,照亮了湖面。
湖下的陰屍密密麻麻地“睡”在那兒,小船經過時,他們的頭發、長袍在船底飄飄蕩蕩。
克萊爾看見了一個小女孩,那女孩的眼睛灰蒙渾濁,個子很瘦很小,最多隻有七歲——這麼小就成了陰屍。
他們都是被伏地魔殺害的可憐人,她待會兒就要對付他們。
綠光越來越亮,距離中央的小島越來越近,等待越來越焦灼。終于,克萊爾聽見了一道凄厲的哭喊,是克利切的聲音。
“雷古勒斯少爺!!”
“别過去——不——!!”
克利切癱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石盆空了,雷古勒斯被盆裡的毒藥折磨得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沖到湖邊。
湖裡的陰屍就在等這一刻,一隻黏糊糊的手破水而出,一把抓住了雷古勒斯的手腕。
“火焰熊熊!!”
克萊爾用了她能使出的最快的速度,甩出咒語,把雷古勒斯拉回來。
雷古勒斯摔在了地上,克萊爾擋在他身前。
剛才抓住他的那具陰屍被火焰逼得退回了湖裡,但又有新的陰屍躍了出來。
兩隻,三隻……
遠不止這點,還有更多數不盡的腦袋,更多數不盡的手,女人的,男人的,孩子的,老人的,全都從湖裡抽出來,發了瘋地想要爬上岸,朝他們逼來。
“霹靂爆炸!”克萊爾大喊,電光在洞中疾飛。
她這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一下子變出這麼多火,這麼多光,而這還不夠。
“火焰熊熊!”
陰屍們被火焰燒得連連後退,克萊爾問雷古勒斯:“你的魔杖呢?!”
要是有第二根魔杖,要是雷古勒斯也能念幾個咒語,他們就能更快脫險了。
但雷古勒斯根本回答不了她,他仍在痛苦呻吟:“水……給我水……水……”
沒辦法了,克萊爾又扔了一道火焰熊熊,向克利切喊道:“帶我們出去!”
伏地魔給岩洞設了限制,巫師不能在這兒使用幻影移形,但家養小精靈可以。
這時候的克利切還不認識她,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更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
“快點!”克萊爾又喊了一聲,“你想讓他死嗎!”
克利切當然不想,他不再猶豫了,朝克萊爾伸出手:“手——”
克萊爾把握着魔杖的手伸過去,另一隻手緊緊抱住雷古勒斯:“去聖芒戈!”
“啪!”
一道清脆的響指聲後,他們飛速旋轉,離開了岩洞。
想救下雷古勒斯,把他帶出岩洞不過是成功了一半。伏地魔在石盆裡放的毒藥絕對不簡單,可能很快就會緻死,最穩妥的方法就是找專業的治療師。
但是——
雷古勒斯畢竟是食死徒,聖芒戈的治療師願不願意救他還是個問題。
他們落在了聖芒戈一樓的候診廳,顯形得太匆忙,克萊爾的腦袋差點砸在了長椅上,雷古勒斯從她懷裡滾了出去,撞翻了牆角的垃圾桶。
“哐當”一聲,不少巫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又有病号了。”一個男巫說了一句,像對這樣的事見怪不怪了。
“哎呀,他看上去快沒命了。”男巫邊上的女巫說。
克萊爾急匆匆地從地上爬起來,搶在克利切喊出“雷古勒斯少爺”之前給雷古勒斯來了一個蜇人咒。
雷古勒斯的臉瞬間像燒焦了一樣腫起來,眼睛隻剩下一道縫隙。
“别喊。”她提醒克利切,把雷古勒斯架起來,朝問詢處的接待員喊道,“他喝了毒藥!治療師呢!”
喝了毒藥,在伏地魔和食死徒鬧得天翻地覆的當下并不是什麼稀奇事。大概每天都會有那麼五六個巫師因此被送進醫院吧,雖然他們都沒有雷古勒斯這麼嚴重。
就像剛才那個女巫說的,雷古勒斯看上去确實快死了,所有人都為他們讓路,克萊爾順利排到了候診隊伍的最前邊。
接待員湊近看雷古勒斯的臉,看不清:“他叫什麼?”
克萊爾編了一個:“戴維·格傑恩。”
要去四樓。
聖芒戈的情況遠不如克萊爾原想的,戰争的持續激化,傷亡事件的頻頻增多,讓治療師變得彌足珍貴。
同樣,能派上用場的解藥也少得可憐。
在治療師趕到之前,他們隻能靠糞石進行急救。克萊爾把兩塊糞石塞進雷古勒斯嘴裡,給他灌了一口水。
這點水完全不夠,雷古勒斯還閉着眼——雖然已經腫得睜不開了——和之前一樣念叨:“水……”
克萊爾又給他灌了一大杯,塞了第三塊糞石:“怎麼樣?”
克利切在床邊急得撲朔淚下:“雷古勒斯少爺……”
雷古勒斯咳了好幾下,像要把肺咳出來。他終于睜開了眼睛,在離開岩洞,擺脫最大的危險後看清了克萊爾的臉。
“……奧平頓?”
他的臉要不是還腫着,克萊爾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眼裡的情緒。
當然,不用看也能知道他現在肯定非常震驚。
那個岩洞的位置,裡面有什麼東西隻有他、克利切和伏地魔知道。她能及時出現簡直是不可思議,竟然能趕在他被陰屍拖下水之前趕到……
更匪夷所思的是,她不是失蹤很久了嗎?
還在候診廳時,克萊爾就特意留意了現在的時間。那些排隊的巫師中,有人在看《預言家日報》,上面印着“1979年11月4日”。
距離她從天文塔失蹤已經過去了一年零五個月。
她失蹤時雷古勒斯也在校,他還是西裡斯的弟弟,西裡斯找她找得要死要活,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克萊爾瞥了眼病房門口,“你本來應該和你打算的一樣,死在岩洞裡的。我去過十五年後,是克利切把你的事告訴我的,我知道那個挂墜盒是什麼東西。”
雷古勒斯現在的狀态根本不能支撐他思考。
她說她知道他的計劃,還說她去過十五年後,十五年後的克利切告訴她……什麼意思?她去過未來?她穿越了?一想要理解,喝下的毒藥就又會開始灼燒。
克萊爾又從床頭拿了塊糞石,這幾塊都是她上樓前順手拿的:“一下子說不清楚,再來塊嗎?”
不用再來塊了,治療師到了。
“你先喝藥,”克萊爾從床邊站起來,看了眼雷古勒斯的左臂,“别被看見。”
雷古勒斯面色一僵:“……我知道。”
克萊爾把克利切叫了出去,沒有走得很遠,就站在門外的走廊上。
克利切當然不放心雷古勒斯,但又很警惕她——她都救了他們了,還警惕什麼?
“你剛才說是克利切把事情告訴你的,克利切怎麼會告訴你?”克利切問她,幾乎是質問。
克萊爾突然很想念在未來給她做洋蔥湯的克利切。
她當然也想告訴他們原因,說清來龍去脈對她想要改變過去的計劃也有幫助。但就像剛才對雷古勒斯說的,一下子說不清楚。
而且……
她這次也是通過意識穿越的,她能感覺到這個“夢”即将結束,這條走廊的盡頭冒出了白光。
很不錯了,堅持得比她原想的久很多。救下雷古勒斯絕對是改變過去的一大步,隻要魂器被成功摧毀,伏地魔就會嚴重受創,他們說不定也能提前勝利。
未來肯定會變好的。
要是好不了,那就再來幾次。
“不管你信不信我,”克萊爾争分奪秒地叮囑克利切,“總之你記得告訴雷古勒斯,隻有足夠強的力量才能摧毀那東西——”
白光一轉眼就覆蓋了大半條走廊,她說得更快。
“找把妖精制的武器,或者直接去找鄧布利多,用格蘭芬多的寶劍——”
走廊、病房和克利切都不見了,她醒了。
.
回到未來了,現在是1994年。
克萊爾躺在卧室的床上,和在聖芒戈醒來時一樣,她喊了一聲西裡斯的名字。
西裡斯和那時一樣出現在她眼前:“我在!!”
晴日的陽光照進房間,就是她在夢裡走廊看見的那道光。萊姆斯也在這兒,滿臉擔憂:“還好嗎,克萊爾?”
克萊爾從床上撐起來,西裡斯扶住她:“疼嗎?”
她捂住胸口:“好悶。”
除了悶就沒有其它感覺了,她問西裡斯:“你呢?你怎麼樣?”
“不能再好了。”西裡斯很輕松。
“西裡斯這幾天一直在喝魔藥,沒什麼問題。”萊姆斯告訴她。
“我暈了幾天?”克萊爾問。
上次在世界杯暈倒,她昏迷了足足十天,這次也有這麼久?
“七天,”西裡斯從床頭拿了一盤巧克力松糕,“吃點吧。”
“七天?!”
她在過去最多隻待了一個小時,兩邊的時間竟然相差這麼大。
克萊爾吃了幾口松糕,剛要再說點什麼就感覺鼻子一熱,下一秒便湧出了鼻血。
見了鬼了!
克萊爾眼冒金星,連手裡的松糕都看不清了,隻能聽見西裡斯焦急地喊:“魔藥!!魔藥!!”
萊姆斯端來了一大瓶琥珀色的魔藥,還有紙,西裡斯喂克萊爾喝下:“會好受點……慢點……”
她猜這藥是斯内普熬的。
“還在流……”克萊爾還是看不清,連手心都火燒似的痛起來——就是她進岩洞前,用切割咒劃開的那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