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夜幕裡，積雪反射出亮晶晶的細碎銀光。

殷斷潮沉默看了她片刻，胸口沉悶的一口氣突然散了，他折下身子，單膝跪在她身側：“師妹說得對。”

“是我色欲熏心、目中無人，太過自以為是。”他有些粗糙的手覆上她單薄的肩膀，然後下移。

謝春慈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抓着她的手臂一同站起：“但是你要先跟我回去。”

“你不要睡在這裡，回家之後，師兄任你處置。”

“……”謝春慈眼神變了。

第二日。

謝春慈風雨無阻去後山練劍，臨走前拍拍大師兄的肩膀：“好好給我在這待着，别亂動。”

大師兄悶聲道：“聽你的。”

一隻符紙折成的紙鶴悠悠飛至落霜峰。

紙鶴循環道：“來主峰。”

男人唇角微抿，放下頭頂的冰桶，起身活動筋骨。

禦劍飛去不過幾息，殷斷潮推門而入，就見軒轅滄高坐上位，一襲淡粉色紗衣嬌嫩雅緻，綢帶勾勒出纖細腰身，衣擺層層疊疊鋪陳落地。

宗主神色懶散，軟軟撐着腦袋，看了一眼就頓住，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斷潮，你臉怎麼了？”

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角還有破皮和瘀血，看起來十分凄慘。整個天玄宗也沒幾個人能傷得了他，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

聞言，殷斷潮微不可察翹起唇角，意味深長道：“無礙，昨夜和師妹玩鬧不小心磕到了。”

其實是謝春慈打的。

一拳一腳毫不留情，發洩完累了，就讓他頂了一桶冰水在屋外跪着，沒有她的命令不許起來，也不許用靈力修複臉上的傷痕。

當然她根本不可能真正傷到他，無非是他哄人的手段罷了。

軒轅滄表情僵在臉上，裝作若無其事道：“這樣啊，你們師兄妹感情挺好……”

她上次對他說不要打擾她，他就真的不敢再接近，隻是偶爾分出一縷神識去落霜峰看一眼。

不敢多看，多看就會有欲望，一旦起了貪念，隻會越來越難以滿足。

“宗主找弟子有什麼事嗎？”

軒轅滄輕咳一聲：“有正事。”

他坐直身子，嚴肅道：“你師尊去焚天洲前說最遲一個月歸，眼下已經過了一個月，我三日前傳訊給你師尊，他到現在也未回複。”

“好消息是他魂燈穩定，說明暫時沒有危及性命。”

在此之前應哀雪接到傳訊都會第一時間回複，從來沒有失聯這麼久。

他身為四大仙尊之首，幾乎沒有能傷他的人，魔尊裴寂也鮮少現身仙靈界。

但隻怕出現意外，萬一是裴寂……

應哀雪不能有任何閃失，無論是對天玄宗還是仙靈界。

“所以我要你去焚天洲尋你師尊，盡快找到他，探明是怎麼回事。”軒轅滄道：“這是循迹符，你去寒聲殿找一根他的頭發或是衣物，然後立刻出發。”

畢竟事關重大，殷斷潮沉聲道：“是，宗主。”

他略一思索：“落霜峰不可無人，還請宗主将思過崖的兩位師弟放出來。”

宗主颔首：“可。”

殷斷潮在寒聲殿撿起一根銀白發絲，一道白霧從循迹符中蜿蜒伸出，指向焚天洲的方向。

臨行前他先去後山悄悄看了一眼謝春慈，見她揮汗如雨，笑了笑，禦劍化為一道流光離開天玄宗。

一道黑影緊随其後。

殷斷潮禦劍行至離雲洲東，突然警鈴大作，猛地向右閃避。陰厲劍氣險險劃過身側，在地面劈開數十米深的溝壑，土石迸濺。

他擰眉望去，一個無臉的黑衣傀儡再次執劍殺來。

艱難對了百招，殷斷潮險險避開一擊又被刺在右臂，頓時皮開肉綻，血液噴湧。

這個傀儡有化神後期的修為，他打不過。

有能力驅使化神後期傀儡的人……

殷斷潮喘着粗氣，血順着手臂汩汩流到劍刃上。

靈力隻餘四成，要趕緊脫身才行。

半個時辰後，殷斷潮渾身浴血沖出離雲洲的邊界，無臉傀儡失去目标，木然收劍返回。

……

景越和軒轅澈從思過崖出來，均是兩頰消瘦臉色蒼白，畢竟将近兩個月滴水未沾，靈力和精力都消耗巨大。

軒轅滄還是很疼愛唯一的兒子的，要不然也不會因為軒轅澈一句話就腆着老臉讓應哀雪收他為徒。

他取出最好的療傷丹藥喂給軒轅澈，不一會他氣息就穩定下來，臉上也有了些血色。

正想給景越也喂一粒，卻驚訝發現他看起來比軒轅澈要好上許多，明明他們都是元嬰後期。

景越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抿着唇心事重重，“謝過宗主，弟子還有事先走了。”

他步伐踉跄獨自離去，餘下父子二人依偎在一起，軒轅澈用手背擦掉臉頰上的血，斂目問：“父親，怎麼是你來了，師尊呢？”

宗主将始末娓娓道來。

落霜峰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