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那一定十分柔軟,像他曾見過的最珍貴的綢緞。
可回過神來,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驚,文凜知道自己也從來不是旁人眼中聽話懂事的孩子,他乖張叛逆、張揚跋扈,但也從來不會憑空莫名産生這樣一股想主動欺負别人的沖動。
難道,他其實并不如他表現出來的一般,其實……他心裡是很讨厭桑忱的?
不然怎麼解釋自己瘋狂想要欺負對方的沖動。
可是也不對啊……
一直到文少爺将自己原本束得齊整的頭發撓成了雞窩,也沒想出來個一二三四來。
突然有人敲門。
文凜才從沉思中回神,下意識拉開了門,是來送熱水的下人。
這下人還挺眼熟,是他之前調過來專門伺候桑忱的餘昔。
“少爺,桑公子,熱水好了。”餘昔恭敬道。
“放這吧,”文凜轉頭又對桑忱說,“我拿了些我以前的舊衣服,你等會看看能不能穿,之後有時間再叫人給你做新的。”
桑忱點點頭,在這些東西上面,他總是要求很低的。
——食物能吃就行,住處能睡覺就行,衣裳能穿就行。
但他偏偏又遇上了一個頗為挑剔的富家少爺。
眼界高,于是不僅對自己吃穿住行的要求高,連帶着對身邊人的要求也不低。
桑忱餘光瞥向了幾案上那兩盆惹眼的血色紅玉珊瑚,在月光下流轉着盈盈的光輝,不論看幾次他都要感歎,就連這僞制的赝品工藝都如此精巧,不知那正品又是如何的價值連城。
他收回目光不敢多看,生怕多看一眼,那脆弱玉石便經不起自己目光的重量,突兀碎裂。
雖然是假的,碎了也着實太可惜了點。
沐浴更衣完後,他本不欲麻煩旁人,可自己又确實搬不動十分沉重的浴桶。
“吱呀——”
門扉拉開的聲音在寂靜夜間十分明顯,如同宮廷婉轉樂曲裡混入一道激昂高亢唢呐聲。
餘昔被這聲音激得清醒了許多,他忙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紅漆木門緩緩拉開,從門縫裡慢慢探出一個濕漉漉的腦袋,桑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餘大哥,麻煩你……”
話還沒說完,餘昔便利索進去将浴桶搬了出來,抗得穩穩當當,走路四平八穩,不見腳步晃蕩,更不見一絲吃力之意。
桑忱滿眼羨慕地看着他壯碩的體格,人走遠了許久,還沒收回目光。
大概病弱的人從來都向往着健康強壯的身體吧。
桑忱也不例外。
“滿月。”
文凜不知何時回來了,手裡還抱着一隻枕頭,他皺着眉頭,不贊成地看着桑忱披散在身後,還在濕漉漉滴水的頭發。
眼瞧着就要将衣服也打濕了。
“頭發沒擦幹。”
進門後,文凜輕車熟路地朝洗漱架子走去。
這房間構造與他的類似,隻是朝向不一樣,文凜按照自己房間的陳設走,是走反了的,一不小心膝蓋撞上了低矮的幾案。
疼得他嘶了一聲。
“哎。”他瞧見遠處桑忱也大驚失色,朝他走過來。
文凜擺擺手,心裡十分熨帖,“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誰知桑忱直接忽略了他,徑直走向那兩盆紅玉珊瑚,還不敢端起來看,前後左右繞着圈地檢查了好幾遍,這才松了口氣,“呼,還好玉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