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馬猴一時語塞,驟然神經松懈,坐姿豪放地把手搭在課桌椅靠背時,同桌林某就緊繃端坐,死活不往後靠。
而坐VIP位置吃瓜的甄凝、丁索隐則時不時眼神交流,每次交流完都露出公費吃瓜的快樂笑容。
講真,不怪她倆憋不住,天天坐在瓜田裡誰能忍住啊?
大馬猴沒過多解釋,這丁越青兄屬于潛意識裡不想玩、心裡真正歸屬的類型,玩女人是用錢購買的遊戲隊友。
他想的最終歸屬可能讓他害怕,擔心歸屬也不是那麼值得依靠。
因為太過喜歡,怕過分期待。
讓雙方都難過。
幹脆就花錢約不那麼在乎的類型。
大馬猴也不能說真相,一着急就發瘋,滿屋子跑,要是允許,他都得把褲衩子套頭上滿大街亂逛。
“挺熱鬧?不知道的還以為咱重點班開轟趴呢。”貞子攥着一盒好時巧克力靠門邊,眉眼一副懶散的模樣,低頭按着手機,漆黑眉眼壓着幾分戾氣。
四散鳥群似的一哄而散,面面相觑着,個個都懼怕得很。
“逛了平價牛郎店的感覺。”林愈合愛補刀。
貞子姐聽到也笑笑:“這個油勁卡得恰到好處,更油一點吧看不下去,沒那麼油吧又沒興趣看,簡直是油界的天才啊!”
“……”大馬猴悻悻而歸。
貞子姐揉揉鼻尖:“大家挺努力,也不開窗透透氣,這味兒就跟出汗在桑拿天出去閑逛一整天,沒幹過,馊到泡在高濃度洗衣液裡都沖不幹淨。”
林愈合瞥一眼汗衫都潮透的同桌,偷偷嘀咕:“就像梅雨季節晾了一星期的衣服,可不是重新洗就能去掉味道的,該丢垃圾桶。”
大馬猴四處張望,就知道林愈合說他呢。
“你們以為妹妹那樣的能批量生産啊?”貞子姐撩起薄薄的眼皮睨了那群人一眼,慢悠悠地發問。
個個不敢再說半字,壓迫感太強。
“天才是有點瘋癫的。”貞子姐微微斂起笑意,“……妹妹格外天才。”
格外天才,就是格外瘋癫。
什麼叫公開處刑,這就是了。
教室隻剩熟谙的學生偷偷嘀咕。
李貞見識過聰明人,也和聰明人共事過,倪旖很有效率,結果導向,做派都是學術圈泡久了惹着的。
倪旖總結課題時,所有總結和讨論都用郵件完成,哪怕剛開始回國是跟中學教師日常交流也一律使用地道英文,不是帶濃重玉米棒子那愛爾蘭鄉下口音。
見過聰明人做事,李貞的确常常在無意義的教學中感到耐心在緩慢流失。
“貞子姐姐,你有沒有看倪旖那采訪視頻?”劉湖岐眼裡冒光。
“嗯,咋了?”貞子姐微微蹙眉,“……蝦米擺譜讓龍許願。”
衆人一錯愕,随後爆笑,滿屋子都是快活氣息。
就是,那訪談記者高高在上要滿足心願,你丫以為是誰?
“那獎金多少?”貞子姐也挺八卦。
“不是太小,”甄凝淡淡道,其實羨慕得發狂,“兩百萬。”
貞子姐一愣,試探道:“是挺不少的,是我們的貨币嘛?”
“總不能是津巴布韋币吧?”二次元丁戈晖偷偷嘀咕。
所謂衆人拾柴火焰高,同學們都一言難盡點頭。
丁戈晖暗暗不爽,嘀咕,不過是左右騰個手事情,還裝個逼,傻叉。
“你們要手頭緊,找她借點錢,必要的時候,可以跪下來。”貞子姐開玩笑。
“憑我跟妹妹交情,還需要跪嘛?”大馬猴驕傲道,“她直接要了我的命。”
“她嫌棄你的命粘手。”林愈合幽幽補充。
貞子姐笑笑,緩和一下焦灼氣氛:“咱班詩人單論臉能拼一拼,不過他走的溫潤路線。湖岐倒是挺狂的,可惜他太耿直,不夠bking。目前為止,走這路線的,竟然隻有靈桓,上蹿下跳,還不錯。”
“貞子姐姐,可是,大馬猴沒有成績又沒有臉的bking,隻會徒增笑,有一種老大旁邊自我感覺良好的跟班感。”林愈合就愛拆台。
“我哪裡不帥,還沒成績。”大馬猴十分不服氣。
其實,這話也就随便說說。
大馬猴也是數一數二帥氣的,那種健康英氣的直男帥哥。
林愈合喜歡看腿,習慣性垂眸,一種是細白薄肌的腿,一般女孩就是她這種。
另一種是黑皮壯肌的腿。
謝靈桓經常運動,此刻校服短褲都撩大腿根,大腿比她腰都粗,穿中筒白襪居然蓋不住有腿毛,她喜歡看這種腿運動時肌肉縮張的樣子,很性感。
謝靈桓就見林愈合無聊得要命,坐着低頭看自己的腿前搖後擺,心裡還覺得腿這樣搖晃有點可愛,會幻想讓自己多分裂出一個克隆人來碰一碰她那腳踝。
貞子姐笑得似倦意襲來,擡眸望着遠處操場,桂花濃郁馥郁香好似流連在兩個女孩追逐打鬧的身影上,一長串嬉笑聲回蕩在校園上空。
窗外太陽高高懸挂着,除草機器發出咣當咣當的枯燥的聲音。
陽光正好照着倪旖側臉,一半浸在陰影裡,一半在陽光下毫發畢現。高高鼻梁,小梨渦在變得若隐若現,
甄凝和她并排站着觀籃球戰,然後不緊不慢從衣兜裡掏出一根棒棒糖,粉紅色,草莓味徐福記,酸甜口感。
甄凝垂眸三兩下剝開糖衣,秋老虎屁股摸不得,溫度太高,糖有些化,空氣彌漫一股甜膩膩味道。
“哝。”甄凝喂糖緩解她脾氣。
倪旖咬牙切齒把那塊糖咬碎了,嘴裡叼着根棒子,甜得有點齁:“我就過完暑假就去岽大預科班,體驗高三好沒趣。”
近幾年教育改革,從她那一屆,也就是16屆開始實行‘3+2+1’新高考模式,該體制一經實行,曆史類人數激增,幾乎跟物理類人數持平。
正經理科人都是純種的漢子,不會雜交政治或者地理。
對,雜交品種。
甄凝像個小老頭似的搖搖頭,壓低聲音道:“我總覺得你這幾天有點暴躁,見人就怼。”
她一貶一捧,拉踩得熟練:“你看人林愈合,柔順乖巧,一看就賢良淑德,脾氣多好,這姑娘骨子裡就透着一股溫順,居家過日子型……”
“……你可以滾了。”倪旖懶得哔哔賴賴,也懶得聽别人哔哔賴賴。
甄凝不說話,側身看遠處黛山。
“每當你厭蠢症發作而想批評别人時,”甄凝淡淡道,“要記住,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麼好的條件。”
這句話很久很久以後,仍在倪旖腦海萦繞,振聾發聩。
“嗯。”倪旖就是坐籃球場邊小鐵鍊子上,看小男生搞籃球很有感覺的,就是屁股不咋同意,有點硌。
高一打球小男生對路過的倪旖有些好奇,側目看着,以至于球沒控好,一個手滑砸到籃闆邊沿,直接彈到場外,往倪旖腦殼撞去。
甄凝雖是看風景,反應速度比倪旖要快,擡手擋住球,隻滾到腳邊。
其中一個男生吹了聲口哨,高高擡起手來做了接球姿勢。
心照不宣姿勢,場上人擡起手,場邊人就會撿球抛扔去,招呼都不用打。
甄凝彎腰撿起籃球,正要扔回,倪旖揪着她衣袖,跋扈自恣,壞笑着做了個接球姿勢。
甄凝偏心将球遞給倪旖玩。
倪旖往裡面抛去。
“倪旖一起玩?”那男孩認識她。
額,我跟你熟嗎?就早上被撞。倪旖喃喃自語,還是禮貌笑笑。
這邊丁索隐得空去辦公室溜達一圈還沒回教室,夏天格外炎熱,在太陽底下多停留一秒都似乎在被炙烤。
哎,也不怪學生不乖。
那個不算頂級的班級現狀如下:
語文課:大型古文觀止與近現代魯迅褒貶時弊小說出口成章大師。
數學課:自學拓撲學和概率論偶爾擡起頭怼一怼老師方法太低級。
英語課:都講英文,老師被學生嫌棄在講什麼澳洲土著口音語言。
哭包彪悍兄窩在辦公椅上,往玻璃窗外看一眼,眼圈微微發紅,窗外一排還是綠色的樹,枝桠在空中搖擺。
“先說明一下,我就一帶話的,皇軍托我給您帶個話,不是沒有上下級觀念。”丁索隐開玩笑緩解氛圍,這個紫衣貴族真的好好笑啊。
看着他強忍着酸楚抽泣模樣,連他微微聳動的鼻尖好像也變成了一張一翕的歎息,丁索隐心不由得開始收緊,随後使勁憋笑,這家夥,不戴眼鏡,挺搞笑。
“我給你一橛子,滾犢子。”于探赜絲毫不留情,瞥一眼就磕桌面。
于探赜甚至想象多年後某一瞬間記得剛入職時女學生對他百般折磨的無時無刻,就算記不得那人具體名字,對這厮的恨還是翻江倒海,奔流不息。
本來就認識面前這位小同學。
關系也挺好。
咣,咣,咣,顱骨撞擊硬木桌面,那聲音在安靜室内如驚雷般刺穿耳膜。
“你這樣——”丁索隐聳聳肩膀示意,“什麼意思?”
“我在活動翅膀啊。”于探赜眼圈微微發紅,連說話都哽咽。
好可愛啊!
丁索隐心髒被捏緊。
“老師,倪旖她就那樣,人很好,多處處就好。”丁索隐緩緩走去,習慣性給繁雜桌面收拾。
這習慣還是前一任物理老師培養出的,返聘老婆婆可愛使喚課代表。
慫包兄聲音低沉:“你說這樣狠心的話,是故意來折磨我麼?”
丁索隐一愣。
難道,光提倪旖名字就很恐怖?
膽小如鼠啊~
換作前物理老師,又要講一番大道理,上下五千年,縱橫八百裡。
前物理老師也就是該于探赜母親,可能是覺得這群小孩無能的程度超出她的現象,所以要在她死之前盡可能多的傳授各種知識經驗。
導緻該位仁兄有點軟弱怯懦。
有時卻自負傲慢。
充氣老虎似的。
比一般人多了解,也隻是物理課代表強大而有力的順風耳發揮作用罷了。
看來倪旖這兩個字确實恐怖。
哭包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從通紅眼眶裡滾落。
“額,不提啦。”丁索隐敷衍。
“為什麼這個年紀的女生都喜歡這種蟑螂劉海?”于探赜微微蹙眉,指尖勾一下她那奇怪發型,滿臉嫌棄。
丁索隐把他手打掉,瞪一眼。
工作單位領導年富力強,有“電腦桌面潔癖”,看電腦密密麻麻排布文件,他就抓狂。要求大家養成習慣,把文件以有條理的形式分門别類,放文件夾裡。
這樣将來找起來也容易。
于探赜邊哭邊整理電腦桌面。
挺凄慘的。
“老——”
“謝謝~”于探赜傻躲一邊,抱胸悠閑悠閑使喚課代表小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