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釋然道:“倪旖說到底還是孩子,容易動真的,你這外貌,得好好利用一番。”
“她很天真。”蔣商鑒确實動過攀高枝心思,跟倪旖打好關系後科研路好走。
她關系很硬。
但是,如果是像畜生一樣食人血髓換來的生存,他甯願不要。
“商商,天亮了,該醒了。”妃子特不屑那一套文人風骨,他耕耘七年,被青椒導師搶過不少論文,有些甚至侮辱性質地搶論文給自家孩子特招資格加分。
他實慘。
“算了,那SCI論文就當丢掉,跟狗腿子似的巴結導師,很惡心。”蔣商鑒自嘲般笑笑,隻能吃下啞巴虧。
“……”妃子被紮一刀,“那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蔣商鑒呵呵嘲諷道:“孫俊傑?”
蔣商鑒愣神瞬間,一籃球筆直旋轉而來,生理性擡手接球,擡臂起跳,身體微微後傾,球出手的時候中指輕輕往前一壓。
橘紅科比簽名籃球在空中劃過一個很完美弧度,然後無聲無息落入籃筐。
連籃筐的邊兒都沒蹭着。
“厲害。”妃子感慨鼓鼓掌。
蔣商鑒撂下衣裳外套,往前跑去,跟朋友玩藍球,忽然轉頭看他。
蔣商鑒頭發在日光下金光熠熠,脖頸線條流暢地延到領子,冒着尖兒的喉結微微滾了滾:“妃子,以後别勸,我不會接受那種的我,永遠不會。”
妃子一愣,确實是自己撺掇他靠近小天才,用她的手搞掉小老闆,商商本來都打算嘗試,估計真不想騙孩子。
也不知道學閥家孩子有什麼好?
不得跟老一輩一個樣。
骨子裡都是自私冷漠。
妃子略微擔憂,商商太實誠。
“我覺得,你得試試。”妃子真看不下去被欺負成癟三的室友。
“等我潤去國外,這些人都遇不着,沒必要。”蔣商鑒淡淡道。
“你是準備公費出國,我就慘了,現在在國企實習,仿佛一眼看到了這輩子的盡頭……重複而乏味的日子一天天過去,過着教條般與他人無異的生活,真的沒有什麼激情…有什麼意義?為什麼而活?”
妃子仰天長嘯。
“去私企就好,沒幾年就讓你重新找個新奔頭。”蔣商鑒淡淡道。
“……”妃子滿臉無語,“你真的很會安慰人。”
“不如送外賣,每天都能碰着讓你罵出口的破事。”蔣商鑒再接再勵。
“滾滾滾,講真的,你以後想幹嘛?”妃子被調動情緒,擡眸望着蔣商鑒。
“就當搖滾明星。”蔣商鑒認真道。
妃子很是意外,胳膊肘搭在他肩膀上:“幾歲時就開始想?”
“……就剛剛。”蔣商鑒敷衍道。
“這麼即興啊這玩意。”妃子又氣又好笑,給他一推搡。
“我得聯系她,學校有事,哎,這,你瞅一眼。”蔣商鑒将手機屏展示,上面有個校服小白裙小姑娘。
妃子一愣,笑道:“這孩子小時候看起來懵懵哒的,怎麼長大了還是懵懵哒的。”
蔣商鑒也好笑道:“畢竟也沒有多大,确實還懵懵哒年紀,隻是個子像大人。”
手機屏幕裡是蔣商鑒在走廊名人牆上拍下來的倪旖,去年的她。
之前純粹小蘿莉,萌萌哒的。
現在張開了些,挺漂亮的小姑娘。
妃子指着照片下方文字:“長期廣告招租?”
“她理所應當在榮譽牆挂着,一直挂着,一直。”
此時,倪旖煩躁地伏案,下巴搭在桌上,像一條垂頭喪氣淋了雨的土狗,清澈雙眼骨碌碌地打轉,一會兒看看左邊甄凝,一會兒看看後邊林愈合。
這群人,不午休?
甄凝正在寫晚上卷子,刷刷刷奮筆疾書三兩下寫下幾道題,抽空擡頭掃一眼,又垂眸漫不經心說:“全班就你閑着呢。”
倪旖輕蹙眉,收回視線,手撐着腦袋。
目光懶散的往甄凝臉上看了眼。
倪旖嫌累,起身将幾個椅子合并,睫毛撲扇兩下,眼珠左瞥瞥,右瞄瞄,确定這邊沒八卦者。
倪旖才蹭着椅邊沿順着平躺下去,把腦袋枕到她腿上,雙手搭腹,像隻身心松弛漂浮起來的小水獺。
“不小心枕你身上了。”倪旖随意打聲招呼,自然而然就把她當做靠椅。
“真不小心啊。”陽光刺眼,甄凝眯眼散漫道,漫不經心低頭嗯了聲。
倪旖擡眸懶懶道:“甄凝啊,我無聊,你陪我聊聊,反正你都降分錄取燕兆,肯定考得上。”
“那考太低好丢人,教導主任得追着我殺。”甄凝用閑着的手摸摸毛茸茸頭發,活像個稻草堆,亂得人想給狠狠揉一把。
“你管羅勇,他就想弄獎金。”倪旖不屑于這中年油膩大叔,頂多怕怕貞子姐,攥着小紙條扣開看看。
倪旖飛快把紙條攥回手心,警戒地擡眼。
“誰跟你表白了?”甄凝撓撓她下巴跟逗小貓似的。
“沒。”倪旖懶得搭理,微微眯着眼嘗試休息一會兒,困倦和不耐直接寫在收攏眼尾裡,看上去神色不善。
“表白得很猥瑣?”甄凝身體略微前傾,胳膊壓在課桌上,歪了歪頭,盯着她笑,“你就很煩躁?”
倪旖的眼睛幹淨如水,眉頭卻稍微擰起,似乎很不解:“額,他們是不是有病?醫學疾病那種。”
“隐藏深,你是觸發詞。”甄凝想着,從掏出兜裡疊好幾道的小購物清單,展開攤在桌面。
甄凝一邊俯身彎腰從購物袋裡挨個取東西,一條一條輕聲細氣念出來,對照查漏。
倪旖被壓得夠嗆,鼻尖隔着層薄薄小腹衣裳有意無意蹭着她馬甲線,嗅到淡淡香水味,很幹淨。
“老羅給你買點零食,你最近别作妖,安安分分的。”甄凝對應好清單,這玩意是她嘴巴裡油膩大叔買的,求她别作妖,最經有督察組來檢查教學。
“貞子姐送我巧克力,我送什麼回禮啊?愛馬仕是不是太俗?”倪旖不懂這些人情往來,尤其是應付兇婆娘。
“……”甄凝一愣,笑道,“滴水之恩,湧泉呢你就?”
“也不算,貞子喜歡殺人,我總不能給她把刀?”倪旖脖頸處時不時翻身時蹭到她細軟校服布料。
“……”甄凝吓得夠嗆,“你可别整活,乖乖度過一年。”
倪旖不予理睬,淡淡道:“唉,幫我個忙。”
“……”甄凝微微吞咽,“恩恩相報何時了?你别還人情越還越多。”
“我暴揍你一頓,被開除。”倪旖真不想念書,就是媽媽要她培養獨立意識,非得上學參加集體活動,後續還得住宿舍适應。
“你沒事就睡覺,犧牲我幹嘛?”甄凝實在無法理解她腦裡一堆離經叛道, “别自焚控訴不公。”
“……都敢燒自己為什麼不敢燒老師?”倪旖嘴角微揚,難以抑制笑出兩聲,像一隻偷食到快樂哼啾的小麻雀。
“……”甄凝決定閉嘴,面色凝固,随意搭在腿上的手指無意識收攏。
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幾聲,倪旖伸出手在桌子上胡亂摸索着,活像一個找不到眼鏡的高度近視者。
終于,手指碰到硬物,倪旖維持着躺着的姿勢,把手機拿到眼前,解鎖看了一眼。
心髒仿佛一下蹿到了喉嚨處,倪旖一下子坐起來,動作十分矯捷。
甄凝被她弄得吓一跳。
“我下午翹課去找師哥,你幫我跟羅勇說一聲,我就擱體育館。”倪旖說完就拎着書包拔腿就跑。
奔跑速度之快那書包各式玩偶跟鈴铛被風吹似的搖晃。
甄凝歎氣。
蔣商鑒揉着頭發坐起來,後背靠活動椅上,低頭正在醒神。
“師哥!”
趴桌睡很傷脊椎,蔣商鑒半邊手臂被壓麻沒知覺,晃了晃腦袋,一邊快速揉着臂膀,一邊漫不經心地擡眸,鼻音有點重:“跑過來的?”
倪旖看見蔣商鑒趴桌上枕着胳膊睡覺,顧不及整理一下頭發就飛跑向前,頭發蓬亂得像剛睡醒,隻是有摘下遊泳帽那股子不知是汗液還是泳池水濕潤潮濕似的。
剛才那幾秒,也許隻是他擡眸瞅見她那瞬,倪旖一直為這亂發耿耿于懷,又不好意思亂動發脾氣,可是在蔣商鑒面前連攏攏鬓角碎發也覺得害羞。
倪旖不敢對視,偷偷猜想蔣商鑒如果此刻說句讓她理攏攏頭發之類的話,最好不要,感覺像會不經意間羞辱她。
現在的她,猶豫躊躇着,該說什麼呢,要說些話來掩飾,好像掩飾不住明明就是很期待,所以,你說來吧來吧,我就毫不猶豫飛奔而來。
“走過來的。”倪旖喘息道,要是她現在看鏡子肯定會自嘲,有種看籠子裡的大猩猩既發情又發癫的感覺。
哪有這樣言聽計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