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商,我好累。”海星懶得再裝一副吊兒郎當模樣,“誰來圖錢就讓她圖吧,我隻剩錢了。”
“哦。”蔣商鑒不搭理他每日emo,起初還擔心他跳樓總哄着,後來就麻木了。
“你好冷漠。”海星哭唧唧指控。
“有話趕緊說。”蔣商鑒表情極為冷淡。
“唉,你對倪旖什麼感覺?”海星歎息。
蔣商鑒沒回答,他想到倪旖,就有一種類似饑餓的感覺,像一支注射彎針勾住腸胃,隻是輕輕地鈎住你的胃粘膜,調皮地一拉一扯,沒讓你出血,沒讓你死亡,但就是那種小打小鬧,不讓你痛得一下失去知覺,隻是讓你擺脫不了那種吞沙絕望感。
“你問倪旖有沒有表姐堂姐什麼的,讓我也勾搭上富婆吧。”海星攥拳咳嗽兩聲,“阿姨那一輩,也行。”
“海星,我夠煩了,别讓我腦袋痛。”蔣商鑒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扭頭朝窗外。
“我知道,您不在乎倪旖家室,隻喜歡她聰明的生物腦袋,但她家要沒錢怎麼嬌養出她這樣的小天才?”海星嗤笑,就這麼毫不留情戳破他的掩飾。
突如其來,一刹車,随着慣性往前摔,肩骨勒着安全帶,恐懼伴随着疼痛感驟然來襲,雞皮疙瘩瞬間四起,頭皮跟着發麻,周身也豎起汗毛。
一刹那,蔣商鑒仿佛被瞬間扼住喉嚨,無法呼吸。
“sorry~”海星扶額很是習慣。
“放我下去。”蔣商鑒冷冰冰道。
“5分鐘就到。”海星瞥一眼後視鏡。
“……我怕我撐不過5分鐘。”蔣商鑒要死要活瞪着海星,真怕這條命今天折在這裡。
等車停穩後摳着門鎖就下去。
蔣商鑒垂眸,歎息,往前走兩步,彎腰耷拉腦袋,探頭,很認真隔着副駕駛解釋:“海星,你不要如此堕落下頭,就算那個評标的suki拒絕你的求愛。”
海星突然被如此認真神情弄得不自在,摸摸後腦勺,尬笑:“我是什麼用情專一的人嘛?别把我想得多高尚,我就一人渣。”
蔣商鑒那副笃定眼神死死盯着他。
“看我幹嘛?”海星特不自在轉移視線,人一尴尬就會格外忙碌,他死命翻東西。
“我每晚到你宿舍敲門,你嘻嘻哈哈拉我搓麻将,那很棒。但我一天中最棒的時刻隻有十秒,從實驗室到你宿舍門口,每次我敲門,都希望你不在。”
蔣商鑒曉得海星堕落後就愛待宿舍裡狂吃垃圾食品,滿嘴讓人膈應的下頭話。
一切的源頭就是求愛被直截了當地嫌他身體髒,更嫌棄他的真心很髒,他幹脆就鞏固浪蕩公子稱号,在跟各色女孩不停開房來鞏固碎掉的自尊,不停确認自己的選擇一開始就沒錯,他在性裡隐藏最棘手的渴望,在肮髒裡埋葬那隐晦幹淨的真心。
那海星沉默兩秒,踩着油門跌跌撞撞往前沖。
他之前總不懂普羅米修斯為何甘受鷹啄之苦,火種真的值得永恒折磨?
現在看見無數人捧着心火在雨夜裡奔走,才明白盜火者從未消失。
他還幼稚地用手掌護着微弱火苗,相信溫暖suki能感受,他的灼傷不是自找的愚蠢傷痕。
但事實是,suki愛他,但沒法接受他。
車屁股後面好多苔藓似的标貼。
耳聾、眼瞎、心慌、膽小、實習。
五個黃底紅字警示标語。
别提多恐怖。
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快感。
蔣商鑒順着路邊往前走。
倪旖跟玩兒似的發了好幾條抱怨,條條都不過腦子。
發到第四條的時候,對面那個正在輸入中突然頓了一下。
聊天框裡發送的話太不過腦子。
蔣商鑒直接敲字:你在幹嘛
對方沉默着。
海星也平安到寝室,半打着哈欠使勁拍門,剛拍了,不知道幾百下,門猛一下往裡面縮,腦袋就被摁住。
被分手舍友酸哥猩紅雙眼使勁摁着他,逼着他那雙狗眼睜開來看看,鑰匙就插在門鎖裡,一擰就開了。
海星沉默着看那生鏽融入背景的鑰匙,着實是眼睛夠瞎。
蔣商鑒沿路走了十幾分鐘才到交通局也不知道那小孩怎麼樣,先是撥通她父母微信電話交代情況。
點開錄音,怕真出事兒吃不了兜着走,總得留點證據。
許珊頭像挺逗。
一個粉紅短耳朵兔子對着影子說,既然你跟我一樣,那你替我上班去。
父母輩微信頭像一般都是風景或者孩子照片。
有可能是有倆微信号,這私人号。
不過倪旖那可愛多性格絕對是遺傳。
“許珊老師,倪旖她在交通局,讓我去撈她,我剛好順路經過,先跟您說一聲。”蔣商鑒謙虛禮貌說道。
“進局子比回家還勤,”許珊略帶無語感慨一句,“謝謝小蔣,我給箴箴打電話讓他陪着一起來,麻煩了。”
雖說是感謝,可是蔣商鑒不知道的是,倪旖周邊有二十四小時保镖輪崗,全都是特種兵退伍,戰鬥力賊強。
大戶人家小姐不可能一個人出行。
一堆人偷偷保護着。
就連靠近她的人老底子都被抖摟。
包括……蔣商鑒。
蔣商鑒點點頭,擡腳進交通局院,遠遠就瞅見倪旖癱軟靠椅子上,背影還挺落寞孤獨的,想着想着就加快步速幾乎是小跑着進去,半蹲她面前傻了眼。
“……”
倪旖垂眸嘎嘣脆吃着薯片,嘴角一圈都是番茄味碎屑,懵圈道:“前男友啊。”
倪旖故意耍了一個小心眼子。
“……”蔣商鑒心瞬間寒透了。
這真是醉駕,醉到認不出人。
“你是專門撈我的嗎?”倪旖問。
“不是,”蔣商鑒起身緩緩坐椅上靠着,“闖紅燈,我來交罰款。”
“哦。”倪旖短短一個字就表露滿滿的失望,連剛剛濕漉漉的星星眼也一瞬間黯淡隕落,“……真不文明,還闖紅燈。”
有你不文明?
自行車走機動車道,還醉駕。
蔣商鑒偏頭,輕問她:“你要不要喝水?”
蔣商鑒氣息溫熱,緩緩飄過來,落到倪旖的側臉上。
一瞬間,薄薄肌膚下的毛細血根仿若根根炸開。
倪旖脖頸完全不敢轉動。
踟蹰片刻,倪旖字斟句酌編輯起語言來:“還行。”
就是這刻意思考顯得瘋癫。
問你要不要,你說還行。
是挺瘋癫。
“真不要嘛?”低低綻開在耳邊的聲音,大約是離得太近,帶着幾分不甚真切的缱绻。
“擰不開嘛。”倪旖嘟囔着,偷偷瞥一眼那瓶蓋,不知何時早就被擰開。
倪旖手摁在後背不鏽鋼邊緣,粗糙的壁磨得她指腹隐隐作疼,可她卻隻感受到了疼痛後的灼熱感。
蔣商鑒怕耽誤警察工作,壓着聲,氣息細細縷縷包裹過來,他頭偏了偏,鼻尖擦着她臉側過去:“擰開了。”
倪旖攥着塑料瓶輕抿了小口。
倆人靠等候椅上時候她就揪着蔣商鑒衣服不放,一個勁的沖着他傻笑。
那時候蔣商鑒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如果唐僧留在女兒國,女兒國國王喝醉酒會不會跟她一樣笑得像個傻子……
撒嬌的女孩最好命,隻會說卧槽的女孩注定命途多舛。
倪旖不說話還是很惹人疼的。
“小孩子還是不要喝酒了,對腦子可能會不好。”蔣商鑒摸摸她腦殼,微微俯身笑道。
“你才腦殘。”倪旖嘬飲礦泉水,糯糯唧唧嘟嚷着。
蔣商鑒一愣:“小孩子罵人很不好。”
倪旖長得很顯小,所以他總是不自覺稱呼她為小孩子。
其實也正常,當你剛上大學,那些大二學姐學長都會稱呼小一歲的你為小孩的。
“哼。”倪旖很倔犟。
蔣商鑒用指尖戳戳她喝水時擠出來的臉頰肉,驚訝道:“你臉上肉會晃诶。”
倪旖其實有長大了開竅了的感覺,被說她臉上的肉會晃悠的時候,此刻,她恨不得給他一拍子!怎麼孩子也到青春期了,又不是小朋友,聽見誰這麼說都笑不出來了吧,白眼瞪一下。
“我先去交罰款。”蔣商鑒起身去窗口處找工作人員,胳膊肘撐着窗台小水泥台探頭往裡看,“我是倪旖父母委托來贖的,這是我身份證,還有倪旖母親委托記錄,您可以打電話确認是否本人。”
倪旖等着他辦手續,然後去路邊轉角找箴箴,他打車過來保證她安全。
“走。”蔣商鑒順手拎過她書包。
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蔣商鑒腿很長還低頭敲字,倪旖漸漸被他落下,跟在他身後。
倪旖踩着蔣商鑒的影子,一步一步地跟着他往前走。影子忽明忽暗,有時會被建築物多和梧桐樹擋住路燈光而消失一瞬,但下一秒,倪旖總是能精準找到影子位置。
就是閑着無聊。
想踩爆他的頭。
也許有點小秘密。
據說踩着别人的影子,就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也不明白為什麼這麼想,隻是蔣商鑒很獨特,她想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