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哥你碩博期間都捆綁小老闆,大老闆隻管畢業論文,小老闆必須得祭天,換導師都沒用,而且很難換。”
“怎麼才能不動聲色把小老闆祭天呢?聯合網絡實名舉報鬧大影響前途,偷偷匿名朝市政舉報容易被穿小鞋,雖說是匿名,有點背景都知道是透明。”
“真舉報,國内換導師沒人敢收,誰沒虧心事?能舉報小導師就能搞大boss。就算老師沒學術不端,誰還不pua強迫學生做橫向,導師跟皇帝似的。”
“話說這小老闆這年紀,應該也有孩子了,這個年紀的男人最在意的是家庭,而不是事業,最容易破防的,是孩子成績差,中年脫發,老婆出軌,下半身不行,長輩生病之類的,我光想想我都破防。”
倪旖得知這茬就煩躁。
蔣商鑒默然,挺絕望的,明明問題就擺在那兒沒法解決,學術圈挺惡心。
倪旖琢磨半天突然笑出來,擡眸很古靈精怪道:“師哥,你送過禮嗎?”
“……”蔣商鑒微微搖頭。
“給我半年時間,還你一個鼈孫小導師。”倪旖眼睫毛笑得直顫。
“你怎麼知道我遇到的困境?”蔣商鑒拿湯勺給她弄點湯。
“我不想你見着我都會排斥,雖然我享受家族資源,但沒赤裸裸剝削過他人。”倪旖沒法完全抽開,雖然挺凡爾賽,沒用過顯性資源,但隐性人脈資源倒是不少。
“為什麼幫我?”蔣商鑒再問。
倪旖挺喜歡打直球,嫌含蓄麻煩,可有些事得循序漸進,便道:“師哥,等你的事情結束,我再告訴你,也許你懂,但先假裝不知道。”
蔣商鑒點點頭:“湯涼了。”
倪旖捧着小碗抿口肉丸蔬菜湯,比着大拇指,笑嘻嘻嘟囔道:“師哥,好吃呀。”
“嗯。”蔣商鑒看她那歡喜模樣,就跟看祖宗似的,這就是他的财神爺。
“咱明晚去演唱會溜達一圈,我也煩透高中小可愛,可以躲實驗室。”倪旖笑得真的很幸福,總算可以正當理由逃離高中,不用适應集體生活。
倪旖吃飯時間順手将論文發給他。
蔣商鑒連飯都忘了吃,盯着那論文Abstract往下慢慢看,看了快十頁,比見了活鬼還吃驚,擡眸難以置信:“這是你獨立完成的?”
“……”倪旖被質疑慣了,忍耐出脫口而出的辱罵,淡淡道,“嗯。”
“卧槽。”蔣商鑒低聲罵了一句。
努力在天賦面前一文不值。
“……”倪旖爽翻天,覺得自己真特麼帥,翹起的嘴角很難壓下去。
“卧槽。”蔣商鑒文明不下去。
倪旖起身去屋裡喊弟弟吃飯,溜達到屋裡高興到整個一蹦哒。
“箴箴,吃飯吃飯。”倪旖去騷擾餓到昏厥的弟弟,拖着人胳膊就出去。
“哎呦,餓死我了。”倪箴捂着肚子叫喚着,洗了洗手就猛吃菜,都分不清鹹淡,吃了幾分鐘才嘟囔,“茶菇有點鹹。”
蔣商鑒做飯,那茶菇炒肉燒鹹了。
倪旖津津有味,點頭誇獎道:“鹹了好!鹹了下飯!夏天流汗,要補充點鹽分!吃鹹了還能多喝水,多喝水對身體好!”
一堆彩虹屁吹噓出來。
蔣商鑒做的西蘭花燒淡了。
這鹹淡不分就在她要收買時間段。
人都懵逼,哪兒管菜鹹淡的。
倪旖直線雙标:“吃淡點好,健康飲食,吃鹹了容易得高血壓,現在人都提倡低鹽低油的生活。”
“你真是,就你搗亂,不然哥哥肯定不會弄鹹。”倪箴抱怨兩句,就算鹹吃得也香,很下飯。
“你别撒嬌,就叫他蔣哥,使用疊詞我膩歪,惡不惡心?”倪旖牙齒縫擠出一丁點語氣,眼裡全是威脅。
“我哥哥多着呢,你管。”倪箴扒拉兩口飯,還嘴一翹,哼一聲。
“你那數學暑期補習卷,滿分一百二,還沒到九十,皮癢了。”倪旖隻得旁處敲打,眼裡氤氲一層狠厲神色。
“……”倪箴氣得起身扒拉菜,滿滿堆一碗蓋,一點不回頭就蹲門邊吃。
“别到時候跟商商搶食兒。”倪旖幽幽道,一出口就後悔,“我是說狗,不是說你。”
“我也沒覺得說我。”蔣商鑒直勾勾盯着論文,真的很牛逼,這小天才腦袋裡裝着宇宙。
“哪裡看不懂?”倪旖挪挪椅子,撇頭一眼看屏幕,随意将桌面那彩色的紙鋪開,每張隻有兩個巴掌那麼大。
這是包蘋果用的,蘋果成熟後要每隻包上一張彩色紙,然後再放盒子裡。
“跟我課題組不同,我曾經被分配研究父系腸道菌群,這是合成生物學。”蔣商鑒眼神就是這樣淡淡的,懶散的,這聲音聽起來比較契合他的氣質。
他逆着光,倪旖被刺的微微眯了眯眼,随意“啊”了一聲。
“那給我看看你現在研究的。”倪旖得跟他對齊顆粒度。
蔣商鑒點開文獻傳輸助手:“腸道微生物群在宿主環境相互作用的頁面運行,以影響人類同質化代謝網絡。”
此刻,倪旖的心髒連着胸腔,一聲一聲,劇烈地跳動着,将外界聲響隔絕。
惹得人頭暈目眩,渾身發脹。
汗水從腋窩處滾落的黏膩感更是讓她的不适抵達極緻。
文獻傳輸助手這就是她大号啊。
貼臉開大。
好想死。
“确定延畢,我就在擺爛被迫搞這個實驗,小導師把我踢出主要組,用的是近交系c57bl/6j品系小鼠模型,已經結束組織學染色,接下來是免疫熒光染色,需要把收集的胎盤樣品在40℃下固定在4%多聚甲醛中。”
倪旖簡單理解一番,搶答道:“還要ELISA檢測。貌似你還得收集單獨養殖F?糞便樣品。還早着呢?好大工程。”
“小孩姐,好厲害,什麼都懂唉。”蔣商鑒桃花眼微微流露琥珀色笑意,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微微抿了抿唇,視線稍作停頓。
“還行。”倪旖繼續猜他心思。
在蘋果紙寫寫畫畫。
但對蔣商鑒來說,從倪旖開始寫下第一筆時,他就再聽不到周圍聲音。甚至連倪旖滑動筆尖動作都從他視線裡消失,他隻能看到那道緩緩成形的詞。
很長,很有難度,他能看懂其中一些部分,卻對另一些部分完全陌生。
生物研究生早上一眼醒來,6:40,裹上一身白大褂,左手抱着實驗報告,右手拿着實驗課本,口袋裡還要放一隻筆,風風火火去餐廳吃飯。
随身攜帶圓珠筆。
蔣商鑒完全沉浸其中,感到困惑不解卻又覺得很挑戰,下意識翻過初稿往下記,嫌别扭還從口袋裡抽出筆,将之在蘋果紙上标注。
寫着寫着,蔣商鑒腦海中繼續冒出一些很奇怪思路,結合倪旖想法,一些朦胧想法從腦袋蹦出,不由得将這些都記錄下來。
倪箴根本聽不懂,就掙點存在感,試探問:“可樂雞翅沒啦?最後一個給我啦。”
蔣商鑒沒什麼心思理他,他此時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眼前的這隻小可愛身上了,眼皮子都沒掀一下。
好棒的女孩。
“去,去,去。”倪旖敷衍道。
總算遇着知己,得說到天亮。
“先吃飯,不急。”蔣商鑒見她着急模樣,将手機縮回塞兜裡,捏着筷子夾些肉片放她碗裡。
“師哥,那吃完我們去實驗室?基礎試驗能繼續。”倪旖扒拉飯,迫不及待就想去工作,七塞八塞往下咽。
蔣商鑒眼裡全是欣賞,連說話語氣也溫柔道:“你還暈着呢,醉酒啦,不記得?”
“不是,我來靈感就愛擱實驗室憋論文,現在我有。”倪旖抽兩張紙,就擦擦嘴,撇頭就準備去實驗室。
倪旖揮舞手臂時幾乎蹦起來動作,不知道戳到蔣商鑒哪根笑點神經,她跑步途中聽見他輕淺笑聲。
蔣商鑒見她一溜煙跑掉,也沒攔,自己吃完飯涮碗結束就跟上次路線摸黑去大院裡地下實驗室。
上次那小孩姐給他錄指紋。
掃指紋進去。
蔣商鑒懶洋洋地倚着牆,眼裡帶着睡眠不足的紅血絲,沒什麼精氣神地看着緩沖間更衣室裡奔來跑去的倪旖。
他散怠擡起頭,視野一片清晰。
蔣商鑒擡手搓着後脖頸,聲音帶着濃濃的倦意:“要去細胞間?”
“一起?”倪旖向後撤了幾寸,褲腿落下來勉強蓋住了她腳腕上的擦傷。
“腳怎麼了?”蔣商鑒注意紅痕。
“不小心摔跤。”倪旖将護目鏡佩戴好,一垂眸,微微吃驚。
“沒弄噴霧?”蔣商鑒蹲地面上,撩開她腳踝處衣料,紅痕擦傷很明顯。
倪旖腦袋像被玻璃罩悶住了。
總而言之,那十幾秒的時間,對于倪旖來說好像被拉長了無數倍,每一毫秒都走的格外謹慎細微。
蔣商鑒擡頭看向站着的她,那雙眼睛麋鹿一般,隻有對着倪旖時候,才會有這種毫無防備的姿态和笑意。
“沒止痛噴霧?”蔣商鑒問道。
倪旖瞅着蔣商鑒,他那唇勾出一個輕佻又寡淡的笑。
散漫、毫不在意。
笑得跟負心漢似的。
“等會兒穿腳套,不會有細菌,再說,無菌室,都有操作台。”倪旖臉頓時紅得像是浸燙的蝦,脖頸也後知後覺地攀上大片绯紅。
“嗯。”蔣商鑒起身。
窗外一陣微冷的風襲來,身上霎時起了一陣涼意。
“我先去細胞間。”倪旖埋頭,想逃跑,畢竟她有點小情況。
“是哭了?”蔣商鑒察覺她眼圈微紅,還有一點腫,時間一推理,照常理出牌,她着急實驗不可能才到第一緩沖間。
倪旖一愣。
靜谧的漏跳後,心跳好似潮水般地狂肆而來,席卷了她整副軀體的神經。
“摔得有點痛。”倪旖敷衍道,眼神閃躲,連思維都沉重,便去小凳子坐着調整情緒。
蔣商鑒微微俯身,安慰她。
倪旖坐在那兒,被他抱在懷裡時,腦袋輕輕靠在他腰腹間,臉頰蹭着的那一塊布料,溫熱而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