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蔣商鑒嘲笑她。
冰箱裡就一盒哈根達斯。
“在想什麼?”蔣商鑒不得勁。
“半夜起床先上廁所還是先喝水,真特麼難決定。”倪旖很糾結。
蔣商鑒揉揉耳朵,微微蹙眉,耐心道:“你個女孩,不要整天說髒話。”
“好的,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就是男孩子了。”倪旖根本不理睬,純敷衍。
“對不起。”蔣商鑒意識錯誤。
“我原諒你了。”倪旖臉很大。
“那先松手,好不好?”蔣商鑒商量着,怕倪旖觸發暴跳如雷盛怒機制。
“師哥,你怕不怕鬼?”倪旖就想多抱着他,刻意轉移話題。
“我是大人。”蔣商鑒微微歎氣。
“我沒問這個,你不會審題,要不要我教你?”倪旖沒兩句就犯厭蠢症,很明顯表現不耐煩,微微抿唇蹙着眉。
“……”蔣商鑒啞口無言。
“沒兇你,就是不耐煩,跟誰都一樣。”倪旖端着小凳,踩上去踮起腳尖居高臨下看着爸爸藏在頂層那一排芒果班戟包裝盒,懶懶地歎一口氣,把心裡那份煩躁若無其事壓下去。
來晚了啊。
就剩兩盒。
又被爸爸偷吃掉。
小時候爸爸總會教育她不能老吃垃圾零食,起先倪旖還聽,後來發現,daddy居然偷吃她零食,真的,幹脆面泡泡糖辣條都偷吃不少,還分給媽咪吃。
給倪旖留下不少震撼。
就連爸爸微信頭像還是小豬佩奇。
家長群回複收到直接被踢出群。
太假。
看着像卧底學生。
全世界都在假裝大人。
蔣商鑒都快适應她口不擇言,便給她遞台階順坡下驢道:“我在玩假扮大人的遊戲。”
倪旖微微側眸,表示不解。
“嗯,就是cos,世界交給我這批人真會搞砸的,我害怕很多東西,可在假扮大人的遊戲裡,我得無堅不摧。”蔣商鑒半藏着說些心裡話。
倪旖沒回複,隻是郁悶地看着芒果班戟蛋糕:“都怪你。怪你這麼好吃。誘惑我大半夜逃離被窩來娶你。黃的流油的小東西。”
“……”蔣商鑒是決定不跟她說些什麼,她不懂,也不需要懂。
“焦慮是自由引起的眩暈,藏有童心是逃避現實的糖果,”倪旖居高俯就緩慢道,摸摸他頭頂,“我的意思是,師哥,你吃不吃糖?我有很多。”
蔣商鑒擡眸時真覺得她是小天使。
倪旖微微俯身擁住他肩膀處,輕聲道:“我的糖沒副作用,單純快樂。”
“倪旖,”蔣商鑒一頓,“你的情商愛坐過山車。”
“疲倦時就是燃料用盡處于低谷,懶得攀緣到頂峰,不過,”倪旖就愛逗他玩,愛撩撥長得漂亮的動物,人也算一種,“你願意的話,我的遊樂場隻對你開放過山車頂端用戶使用權限,升級尊貴的黑鑽用戶,全天候享受服務。”
“……”
蔣商鑒趕緊給人弄開。
微微蹙眉。
準确來說,思維成熟速度遠大于年齡勻速直線增長速率,猥瑣發育那種。
倪旖也沒氣,就單純好玩,将兩盒芒果班戟撕開包裝盒。
“來,這個好吃……”
蔣商鑒保持點距離。
“師哥,雖然簽署合約,我暫時不會動你,特定情況會使用,懂?”倪旖略顯無語,她屬于顔值狗,愛漂亮的,僅此而已,還有收藏癖。
甲方一個,乙方可以有無數。
發散狀箭頭指向。
蔣商鑒就坐着,始終不伸手夾形狀奇怪的内髒。
倪旖決定助一臂之力,把一塊滿是芒果醬顆粒白色奶油放到他嘴邊。
蔣商鑒從不浪費食物,隻好戰戰兢兢地把那塊東西含進嘴裡。
“很好吃吧?”倪旖問。
老實說,口感不錯,奶油不膩歪,還有芒果味,比想象中好吃多了,但這好像正中她下懷,讓蔣商鑒很不甘心,硬是不肯點頭。
倪旖笑聲仿佛煮沸牛奶時冒出的小小氣泡,一個個地鑽出來,又一個個地在他心破掉,留下甜膩膩碎沫。
蔣商鑒微微抿唇。
倪旖挖小勺奶油吃,口齒不清解釋道:“這是我爸做的甜點,因為媽媽很羨慕研究所同事帶老公做的便當。”
“你媽不是會做飯?”蔣商鑒跟她聊。
“自己做的跟愛人做的哪一樣,我媽就想炫耀我爸的愛而已,要我對象給送愛心便當盒,我會高興到飛起。”倪旖鼓着腮跟吃多了食兒的金魚似的。
“這不會是暗示?”蔣商鑒挑眉。
倪旖一愣,嫌棄道:“想多了。師哥,你怎麼也睡不着?”
“弟弟晚上睡覺磨牙,頭一天晚上嘴裡塞把黃豆,第二天能磨出豆漿。”
“……”倪旖真的笑到頭掉,好一會兒,說道,“沙發上躺着眯一會兒也行,委屈師哥了,我實在不會打掃我套房裡面的房間,但也實在不想讓菲傭進來。”
“沒事兒。”蔣商鑒着實有點困意,便溜達到沙發邊躺下,剛碰着沙發就立馬彈起來,滿臉錯愕呆愣好一會兒。
“怎麼了?”倪旖注意他動作停緩,蜷縮在貴妃塌沙發一邊。
“好亂。”蔣商鑒揉揉腦袋,随後自然而然把沙發上随便亂甩的衣裳疊工整,目光一掃,冷臉把人撺掇起來仔細捋捋被弄亂的墊子。
林子大了真是什麼鳥都有,為什麼會有人受不了躺的地方皺巴巴啊,能硌死你麼!倪旖滿臉懵逼站一邊,剛剛才放松腦袋躺着刷手機,這莫名其妙被人叫起來,幹站着等他鋪平搭肚子的小空調被嗎?
反正倪旖是受不了,看他彎腰收拾的那勤奮鬼樣,看着看着……一氣之下,倪旖沒控制住情緒一腳朝他屁股上,把他踹貴妃塌去了,隻是他那微醺懵逼眼神貌似得要揍人,溜,溜,溜,倪旖轉身就跑……跑得不及時,直接挨了一記過肩摔。
這絲毫不留情的手法絕逼會讓她兩天脖子疼,手臂疼,後背疼,屁股疼,哪哪兒都疼。
倪旖揉揉後腰窩,嘟囔:“幹嘛,有點痛。”
“哪裡痛?”蔣商鑒着急厲害,想着去看看她手腕怎麼樣,是不是磕着碰着。
倪旖就故意裝作委屈模樣,偏頭眼泛淚光張開懷抱等着擁抱。
蔣商鑒見狀便順遂她意思輕輕往她身上撲了一下,想着順勢再抱住。
倪旖果然高估自己力量以及蔣商鑒對她的愛意,結果完全撐不住他的力道直接往後倒下去,整個人腦袋都要空掉。
蔣商鑒迅速一手墊在她後脖頸處,另一手抓住她往懷裡拽。
還好,倪旖松口氣,雖說是跌坐在地上,可被蔣商鑒護在懷裡,剛才不到一秒時間,他光顧着摟住,絲毫沒避開那左手背直愣愣砸在茶幾桌沿上。
要不是他護着,倪旖估計脖子砸在木桌沿肯定頸椎斷掉。
即便是一個樂觀主義者,在涉及他愛的人時,也會變成一個悲觀主義者。
就像蔣商鑒一樣。
在剛剛突如其來的失控瞬間,他在想,如果倪旖摔倒,會不會磕着?
會不會痛到掉眼淚?
有淤青怎麼辦?
會不會流血難受?
何止這時候,在不和倪旖一起的時間,光是聽捕風捉影所謂小道消息,他就會各種胡思亂想,倪旖安全麼?
半夜遇見歹徒尾随的女孩不要是她,馬路牙子上被交通事故創死的女孩不要是她,操場哭得崩潰的女孩不要是她……
蔣商鑒心有餘悸,用疼得發顫的左手輕輕摟着她後腰窩,倆人就夾在沙發和木桌逼仄狹小縫隙,靜靜聽着彼此劫後餘生的心跳。
蔣商鑒清楚知道自己的心跳不會撒謊,他一點都不喜歡沒倪旖的日子,每分每秒都期待再次相見,那種煎熬時濕淋淋的感覺就像穿着沒晾幹的衣服。
對他這種自卑怯懦的人而言,刻意忽視自己心意最有可能的理由也許是:他太害怕了,試圖把每一種反應都向後推。
也不知道是對他自己說,還是倪旖說,言外有意或無意,喃喃細語:“倪旖,以後我都隻會把你往懷裡拉,再沒有往外推的,不怕。”
倪旖一愣,慢慢攥緊着他胸口衣裳,輕輕嗯一聲。
就那種靜寂無聲讓倪旖鬧糟糟的心緒頓時安靜下來,跟蔣商鑒在一起很踏實,被摟在懷裡時一股撲面而來的暖氣使她全身酥松。
蔣商鑒緩片刻,還是沒忍住,用嘶啞疲憊的嗓音告她:“我——”
仿佛預料到他要說些什麼,不祥的預感就像霧霭一般,冷冷濕濕地聚攏,随着時間流逝緩慢低落心髒裡。
倪旖連忙打斷,她突然很怕,很怕他認真,笑嘻嘻轉移話題:“你今晚沐浴露有種百合香混合着檸檬三文魚的鮮甜,鑽進鼻子裡好好聞的。”
蔣商鑒呆滞擡眸,眼睛悲哀而凝肅,鼻尖依稀蹭到她柔軟白絲綢睡衣,身上是白天吸收而來的微暖陽光氣味,她那麼近的臉靠近過來,長長睫毛,看着就很柔軟的面部小絨毛,水蜜桃似的可愛。
霎時間,蔣商鑒好難過,心底像壓着數以萬計的石塊,沉重得無法透氣。
倪旖這樣一個人,随便站在哪裡,不用做些什麼,無論是萬衆矚目的IMO生物競賽領獎台,還是擁擠撓攘的菜市肉攤早點街頭……都會與衆不同。
蔣商鑒低到塵埃裡。
他現在看來像是輕輕觸碰就會瓦解的幼稚園小朋友随手疊高的簡陋積木玩具。
處男什麼都好,就是總愛讓他淳真癡情那麼咄咄逼人地要求回報。
倪旖不覺得這些人愚蠢,但也不覺得他們單純。
倪旖之前很怕這種努力類型對象,他以為對女孩好就可以得到平等回饋,好簡單的學生思維,太過可笑,至少現在,她不打算搭理,頂多愛招惹,處男吃醋很好玩。
但,他是蔣商鑒啊,那麼好的蔣商鑒。
“你現在像蠟瓶糖那科技感十足的配料檸檬誘惑黃。”倪旖适當開玩笑,随後掙脫束縛,自己處理事情去,隻是蓬松不整的頭發和揉绉的衣服上看,她經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暴亂。
吓死她了,快要忍不住親上去,想吻他。
“如果時間一直停在這裡,就好了。”蔣商鑒喃喃道,垂眸望向倪旖的眼神帶着種被摒棄的、冷清清的味道。
原以為他喜歡的是規規矩矩小女孩,卻遇着倪旖這愛搞那一套尋死尋活撒癡撒潑的玩意兒,此後在她看不見的角落,他總是眼光貪婪在她無憂無慮臉上來來回回搜尋。
倪旖見狀也關掉燈按鍵,隻是她縮在地毯上玩手機,那手機屏幕白光照得她臉陰森森的,時不時特詭異樂一聲,搞得他半小時都沒困意,想瞅瞅她看啥呢。
一心裡有事就莫名其妙擱那犯多動症,翻來覆去的掙紮,要不要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