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步伐停在一家名為清茗的客棧門前。
招攬客人的小二眼明手快走到跟前,低首折腰,嗓門大揚:“喲,二位客官,太陽已經落山,住店要幾間房呐?”
“兩間上房,再來幾樣你們的招牌菜。”蒼岩拿出幾枚碎銀放在桌面。
小二看見銀子,拿起在手中颠了颠重量,眉眼笑得更開,看着十分有喜感:“好嘞,爺二位坐着,馬上來。”
聞青虞與蒼岩剛坐下,心情雀躍眼睛環視了一圈周圍,鄰桌桌上的飯菜香勾的饞蟲直鬧。
那邊擺着的應是煨足了時辰的野生鲫魚湯,蔥香豆腐和紅燒蹄膀。
聞青虞嘴裡口水直泛濫,咽了咽口水。
她和蒼岩趕路的這幾日,運氣好能遇到一些農戶借住,運氣不好便隻能住破廟吃幹糧。
此刻這熱湯熱菜和幹硬的馕相比,堪稱是珍馐美味。
“嗐,現如今這世道,想要混口飯吃可真是越來越難了。”
兩個粗布裝扮的男人在右側坐下,臉上挂着憊意,腳上的粗布鞋磨損嚴重,應是走南闖北的走卒商販,黃泥在黑色布料上極其明顯,顯然是剛進的城。
飯菜很快上桌,聞青虞和蒼岩在軍中生活,都不是什麼講究人,從筷筒中抽出筷子便大快朵頤起來。
“可不,鄰國投降這幾年才好不容易讓我們這些百姓喘了口氣,現如今又有妖邪作亂,我看啊,這寸城也不能多待了。”
聞青虞咀嚼着口中米飯,竹筷夾着油光的青菜一頓,擡眸正好撞上蒼岩的銳眸。
她瞥了眼那桌,小聲開口與蒼岩說道:“你信這世上有妖邪麼?”
蒼岩眉梢凝上一股沉重,側目淡淡地望了一眼那兩個商販,沒有說話。
聞青虞又說:“老爺子倒是同我說過一些奇聞異事,我聽着隻覺得怪誕,吓唬吓唬孩童罷了。”
蒼岩不由得想起聞老将軍肩上的抓痕。
聞老将軍肩上的傷是受奸細偷襲所傷,那傷口似獸爪,流出的血液濃稠腥臭,冒着縷縷黑煙,用了無數珍貴稀罕的藥材都無用。
聞老将軍懷疑行刺之人是妖邪所化,那名奸細逃後,聞老将軍為避免軍心不穩,這件事并沒有宣揚出去。
蒼岩記得那奸細的模樣,言行舉止間與常人無異,彼時的他與聞青虞的想法一樣,他也不信世間有妖魔,有的隻是壞了的心和裝神弄鬼罷了。
聞家軍紮營地距離寸城數百裡遠,而此刻,寸城竟然也有妖邪亂世的之說,他暗暗把此事放在心上。
“城西外不遠的流水村村尾,那家腳店前些日死了七八人,據說那死狀極其怪異,八九不離十是那妖邪幹的。”
聞青虞似在聽人說書一樣,伴着飯菜,聽得津津有味。
“如此,那地方窮山惡水,山匪草寇不少,明日我們便繞過流水村走。”
聞青虞朝着右邊傾了傾頭,“瞧,我看呐,是那些山匪為了掩人耳目故弄玄虛罷了。”
“張掌櫃,今日生意不錯啊。”
門口忽然進來四位腰挂長刀衙役,帶頭人聲線極大,語氣熟稔。
正在算賬的掌櫃一怔,揚着笑放下手中的毛筆,“喲,八哥,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吃點什麼,我讓人準備。”
“不吃了,有公務在身。”
聞青虞看着那位被叫“八哥”的男人,國字臉、吊梢眼唇周還有好些青黑色的胡茬,看着不是那麼親和的外貌卻給人一種豪邁慷慨的感覺。
寸城民風淳樸,官民如此和睦,這還真是個好地方。
八哥從腰間打開抽出一副畫像,手腕用力甩開,問道:“這幾日可見過這名女子?”
畫上的女子鵝蛋臉五官精緻,柳眉眉尾還有一顆細小的紅痣,長相光彩豔麗。
掌櫃仔細一瞅,擰眉疑惑搖頭,“不曾。”
他這兒每日進出來往不上百人也有八十,這麼好看的姑娘若是過過他的眼,他定是能記得的,但畫上的姑娘着實眼生。
八哥換了張畫像,畫上是位英俊男子:“這個呢?”
掌櫃的又搖了搖頭,表示不曾見過。
掌櫃叫來小二,“阿貴,你過來一下。”
名叫阿貴的夥計正是剛才收下蒼岩銀錢的那位小二。
“欸,來,來了。”
阿貴無措地搓着手,雙眼透着驚惶,說話結巴。
掌櫃的皺着粗眉,呵斥道:“瞧你這膽子,慌什麼,八哥又不吃人,有話問你。”
“小哥兒瞧着有些眼生啊。”八哥上下審視了阿貴一眼。
八哥在寸城當差十幾年,哪家生了小兒,哪家有老人過身,哪家搬離寸城,又有哪家入居寸城,他無一不知,眼前這人他看着委實陌生。
因此,他不免多打量了阿貴幾眼。
掌櫃的替阿貴解釋道:“這是我遠家侄子,家中發大水被淹,才來投靠的我。”
掌櫃一把将阿貴拉近,問:“有沒有見過畫上男女?”
阿貴咽了咽口水,無言搖頭。
聞青虞瞧清畫像上的人後微微吃驚,桌子下用腳踢了一腳蒼岩,示意他看過去:“畫上男子像不像剛才我差點砸到的人?”
蒼岩看着也覺得像,說:“畫上之人看着十四左右,模樣雖看着青澀了些,但眉眼極像,很可能是同一人。”
“将這女子畫像漿糊貼于你家門口。”八哥眉關緊鎖,粗吐了口氣,把女子畫像拍在賬台上,吊梢眼打量了一眼四周,壓低聲線:“另仔細記得畫上男子,若見此人,立刻上報。”
掌櫃的見八哥神色嚴肅,不似開玩笑的模樣,意識到事情緊要,緊繃着面部忙點頭保證:“好嘞,發現可疑的人我立馬讓人去報。”
後邊的話聞青虞沒聽清,但瞧他們氛圍緊張,心裡十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