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磚瓦朝下看,房内隻有兩人,除去刀疤臉,剩下的另一位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便是這寸城守城之主。
屋内燃有燭火,昏暗的光線并不能完全遮住男人緊蹙的眉關,他顯然不歡迎來者。
刀疤臉無半分狼狽,一個匪光臨官員宅中,語氣客套,行為舉止卻又沒一絲半毫的客氣,好似回到自個家一樣随意。
刀疤臉啐了一地瓜子殼,看出成輝對他的不耐,隻笑笑渾然不放心上。
“你放心,我不會在你這兒待太久,你準備的人在哪兒。”
見成輝面色糾結,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刀疤臉冷笑,臉上帶着明晃晃的幸災樂禍:“你别同我說人沒準備好。”
“倘若真沒人,那隻能将你獨女,啊,不對,是小女兒,隻好,也隻能将她奉給大人。”他故作同情的模樣看着十分諷刺。
成輝拳頭一緊,眼神含了刀般射向刀疤臉。
砰!
房門被人自外向内推開,因強烈的外力撞出巨大的響聲。
房内二人臉色大變。
“阿爹,大姐失蹤到底是怎麼回事!”
成輝瞧清來人是自己閨女,沒等松開一口氣,便被問得啞口無言。
少女的聲線和樣貌無一不讓聞青虞覺得熟悉。
她定睛一瞧,正是初到寸城,刮了她一記的那位思羽姑娘。
成思羽自小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
今日在和春樓吃到一道極好的點心,她便想到疼愛她的父親,買回來孝敬。
不料聽見如此令人心驚的消息。
成輝臉色難看,不知該如何回答成思羽的問題。
成思羽目光調轉,落在刀疤臉身上。
她回憶了一番,臉蛋唰的一下,變得發白,好似想起什麼恐怖的事情。
柔夷抖動不止,聲線也随着發顫:“是,是你。”
姐姐長得不像爹,也不像娘,娘親身亡後,就成她在世上唯二的親人。
她那時小,和姐姐的感情愈發深厚,姐姐結親時她很是不舍。
她多次詢問姐夫是哪家公子,爹爹總能囫囵過去。
姐姐出嫁那日她大病一場,未能出席婚宴。
自那時起,每到雨天,她總會夢到姐姐出嫁的場景。
在夢裡,她曾見過這個臉上帶着刀疤的男人。
那夜電閃雷鳴,大雨沖刷着整個寸城。
雨絲落在濃豔紅綢之上,新娘秾麗的臉龐布滿驚懼,雙目赤紅着,臉上縱橫着令人難以辨别是淚水還是雨水。
畫面詭異得很,如今想想,她的身子都忍不住開始顫栗。
刀疤臉見她認出自己,方才還調笑的面部變得陰鸷。
成思羽瞳孔抖動,嘴唇猛的一下變得發白。
成輝立馬站到女兒身前,厲聲:“你想要做什麼!”
屋檐上二人不做聲響,聞青虞見場面變得不可控,擡眸觑向身邊人。
小聲詢問道:“在嗎?”
楚蘭庭未回答,隻颔首,示意可以行動。
聞青虞二話不說,提溜着楚蘭庭後衣領動身。
楚蘭庭身子往後仰了仰。
對方手勁兒極大,壓根不容他拒絕。
旋即順着她的力道臨空飛下屋檐。
聞青虞嫉惡如仇,落地那刻隻顧自己站穩,絲毫不管他是否平穩落地,以至于他腳步踉跄了一下。
待楚蘭庭調整好姿态,便隻能瞧見聞青虞留下的一個背影。
“還沒來,動什麼手,就不怕打草驚蛇。”秋思瑤氣憤地咬了咬下唇。
“目标到了,隻是他二人目标和你我不同罷了。”峥和瞧着楚蘭庭身影搖晃,唇角上勾,覺得頗為有趣。
“思羽,這是山神使者,不可無禮。”
成思羽不信,這勞什子使者長得兇神惡煞,說話如此不正經,她爹必然是在唬她。
“哪路神仙欲念如此之深,不如報上名來,好讓我師兄妹見識見識。”
被搶先的聞青虞身形微僵,回過頭便見一仙氣飄飄,散發着蓮香的白衣仙子從天而降。
屋外月光正盛,天仙般的女子乘着清涼的夜風,刀疤臉此時卻沒了欣賞美人的心思。
他險些在樹妖手下丢了性命,是這對師兄妹吓走樹妖,他才好不容易裝死蒙混過關。
他逃到萬虿池,不料七目鳥也忌憚這兄妹倆,窩沒了,隻好另尋其他活路。
他奉命來到此處,沒想到冤家路窄。
此時除了那對師兄妹,立身門外的還有曾揚言要他命的人。
他仿佛見了鬼一般,雙眼瞪得銅鈴一樣大。
他親眼瞧見那個小矮子胸口被樹桠穿過,血液将其衣服沁成血衣,他居然還活着。
此刻,他孤立無援,他踩不準成輝的立場,眼睛迅速掃動,尋找可逃生的方向,下定決心要從窗戶逃走的同時,腳步保持着向後撤的動作。
這些年成輝心思變得愈發地多,早有脫離大人的心思,他得防止成輝将他賣出去。
門外那病秧子不足為懼,倒是那個小矮子,看筋骨就是個練家子,他不是修仙人,對付起來棘手。
加上那白衣女子,更是麻煩。
倘若他沒看錯,那女子腰間所系乃奉華派腰牌,他那些藥對付凡人管用,修仙人根本不是他能對付的,遑論加上她口中的師兄。
刀疤臉心中戰戰兢兢,隻想腳下開溜。
成思羽驚詫聞青虞會出現在她家中。
見刀疤臉要跑,她乍然驚醒:“制住他,别讓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