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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鄉飲酒禮暗流潛湧 五色絲蘿初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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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六二年,歲在壬午)

其一

時維景元三年(公元262年),洛陽的天空,似乎比前兩年要顯得更為澄澈高遠些。自高貴鄉公曹髦喋血南阙?已有兩年,新帝曹奂?在晉公司馬昭?的“輔佐”下,安坐于那象征九五之尊?卻已無多少實權的禦座之上。朝堂内外,司馬氏的權威日隆,宛如一株根深葉茂的大樹,枝桠已然伸展到魏國疆域的每一個角落。昔日的驚濤駭浪,仿佛已被時光的流沙悄然掩埋,隻在經曆者的心底,留下難以磨滅的刻痕。然則,平靜的湖面之下,往往潛藏着更為洶湧的暗流。司馬昭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睛,早已越過洛陽的宮牆,望向了西南方的崇山峻嶺——那片屬于蜀漢?的土地。滅蜀的宏圖,已在其胸中漸漸勾勒成形,隻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為了進一步鞏固權勢,彰顯其“德政”與“威儀”,并微妙地向天下,尤其是向蜀、吳兩國傳遞某種信息,司馬昭決定在這一年的仲秋時節,于洛陽城郊,以朝廷的名義,主持一場盛大的“鄉飲酒禮”?。這古老的禮儀,本意在于“序齒尊賢”?,敦睦鄉裡,弘揚教化。但在司馬昭手中,它被賦予了更為複雜的政治意涵:既是對内展示尊儒重道、穩定秩序的姿态,亦是對外宣示曹魏(實為司馬氏)文化昌明、足以吸引“遠人”?的信号。為此,他不僅邀請了朝中元老重臣、洛陽周邊的耆宿碩儒?,還特意向一些“恭順”的藩屬,乃至通過某些渠道,向蜀、吳兩國傳遞了“觀禮”的意願——當然,這種“邀請”本身,便帶着不容拒絕的壓力與試探。

晉國公府邸。七歲的司馬晟??,穿着一身嶄新的月白色??錦袍,腰間系着小巧玲珑的玉佩??,顯得格外精神。她正站在庭院中,看着仆人們忙碌地準備着明日鄉飲酒禮所需的各種器物:精緻的酒樽??、漆案??、席墊??等等。她知道,明日将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場合,祖父司馬昭将親自主持,連宮裡的那位小皇帝(曹奂)也會出席。更讓她有些期待的是,她聽說,除了朝中的叔叔伯伯們,還會有一些“遠客”到來,甚至包括……那個讓她有些惦念的曹襄。

自去年芳林園??一别,她偶爾會想起那個面色蒼白、眼神怯怯的“小公子”。雖然她們的家族有着血海深仇??,但同為“小公子”,同處在這壓抑複雜的環境裡,司馬晟對曹襄,竟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親近感。她甚至偷偷央求母親楊豔??,看看能否在明日的場合,找機會再和曹襄說說話。楊豔起初有些猶豫,但看着“兒子”那期盼的眼神,最終還是默許了,隻叮囑她萬事小心,不可失了分寸。

司馬晟的心裡,像揣了一隻小兔子,撲通撲通地跳着。她不僅期待見到曹襄,也對那些來自更遙遠地方的“客人”感到好奇。她聽父親司馬炎??說,連西蜀和東吳,似乎也派了人來“觀禮”。西蜀?東吳?那不是和魏國正在打仗的地方嗎?他們的人,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也和自己、和曹襄一樣,是個差不多大的“小公子”呢?

其二

與此同時,皇宮深處,高貴鄉公夫人府。

七歲的曹襄??,正由母親卞夫人??親自為她整理衣冠。同樣是一身半新的青色袍衫,隻是料子更細軟了些,領口袖口用同色絲線繡着簡單的回紋??。卞夫人看着女兒日益長開卻依舊難掩羸弱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明日的鄉飲酒禮,她們母女也被“恩準”出席。這無疑是司馬昭的一種姿态,既是監視,也是一種“寬容”的表演。卞夫人内心百般不願讓女兒再次暴露在司馬氏及其黨羽的目光下,但君命難違,她隻能強顔歡笑,細心打扮女兒,并反複叮囑:“襄兒,明日人多眼雜,萬事都要跟緊阿母,少說話,多看,多聽,切不可有失儀之處,更不能……不能再像上次那樣,随意與人搭話,尤其是……晉國公府的那位‘小公子’,明白嗎?”

曹襄低着頭,輕輕“嗯”了一聲。她的心裡,卻不像表面那麼平靜。她當然記得去年在芳林園遇到的那個司馬晟。那個主動和她搭話,送她點心,和她一起看射獵的“小公子”。雖然母親告誡她要遠離,但不知為何,她并不讨厭司馬晟,甚至……有些想念那種短暫的、有人和自己說話的感覺。她偷偷盼望着,明天或許能再見到她,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一眼。同時,她也聽宮人說起,這次還會有蜀國和吳國的人來。蜀國……那不是外祖父(劉禅)??的國家嗎?會有來自成都的親人嗎?她的小腦袋裡,充滿了疑問和一絲隐秘的期待。

其三

洛陽城南的驿館??,氣氛則顯得有些微妙。

來自西蜀成都的使團,規模很小,名義上是由一位與皇室沾親(或許是某位張姓貴人的遠親)的低階官員帶領,前來“學習中原禮儀”。七歲的劉珵??,便混雜在這支隊伍中,對外宣稱是這位官員的“侄孫”。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麻布深衣??,頭上梳着雙髻,盡量讓自己顯得普通而不起眼。這是黃皓??力排衆議(主要是姜維一派的反對)促成的一次“遣使”,其真實目的,恐怕隻有黃皓和劉禅身邊的少數人知曉——或許是為了刺探魏國虛實,或許是為了在可能的變局中,為後主留一條不為人知的暗線。

劉珵對這次洛陽之行,充滿了緊張和不安。離開成都時,母親張貴人??再三叮囑她要謹言慎行,一切聽從領隊安排,萬不可暴露身份。洛陽,在她心中,是一個既陌生又危險的地方。這裡是殺害了她那位“表兄皇帝”(曹髦)的地方,是強大的敵人(魏國/司馬氏)的巢穴。但同時,她也忍不住好奇。這裡就是傳說中的中原帝都嗎?它和成都比,哪個更繁華?那個司馬家的小公子,還有那個可憐的曹家小公子,又會是什麼樣子?

驿館的另一側,則住着來自東吳建業的使團。同樣規模不大,由一位以“博學”聞名的中層官員帶領,名義是“考察國學??,交流文化”。七歲的“太子”孫曜??,亦在其中,身份是随行“書童”。她穿着一身合體的藍色細葛布??袍衫,腰間束着簡單的革帶??,臉上努力維持着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孫休??派遣這次使團,并讓“太子”随行,亦是經過深思熟慮。一方面,吳國需要了解司馬氏的動向和實力;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兒子”能親身感受敵國的氛圍,增長見聞,磨砺心性。當然,安全是第一位的,随行人員都是精挑細選的可靠之人。

孫曜的心情,比劉珵要複雜一些。她既有深入敵境的警惕,也有一種身為“太子”的驕傲和責任感。她仔細觀察着洛陽的一切,試圖從細節中判斷魏國的強弱。對于明日的鄉飲酒禮,她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知道,那将是一個觀察司馬氏核心人物,乃至窺探魏國政治風向的絕佳機會。至于可能會遇到的其他“小公子”……她并未多想,在她看來,那些都不過是未來潛在的對手或臣屬罷了。

最後抵達的,是來自河内郡山陽城??的隊伍。山陽公劉康??親自帶隊,這對于一個附庸國的國君來說,是理所應當的“朝貢”之禮。七歲的“世子”劉祎??,穿着一身象征漢室後裔身份的玄色??衣袍,安靜地跟在父親身邊。她的心情,更多的是一種茫然和順從。父親告訴她,這是去拜見“天使”(指代表魏帝或晉公的人),要懂禮貌,不能失了漢家??的體面。她對洛陽并不陌生,以前也随父親來過。隻是這一次,聽說場面會更大,人會更多。她有些怕生,隻希望安安靜靜地待在父親身邊就好。她并不知道,命運的絲線,即将把她和另外四個女孩,牽引到一起。

其四

仲秋佳節,天高氣爽。洛陽城郊的禮儀場所,早已布置一新。高台之上,鋪設着華美的筵席??。台下廣場兩側,依照賓客的身份等級,排列着數百張坐席。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和熏香??的味道。

吉時已到,鐘磬??齊鳴。

在司馬昭的“陪同”下,魏帝曹奂乘坐辇車駕臨。緊随其後的,是晉國公世子司馬炎、以及一衆佩戴貂蟬??、籠冠??的文武高官。另一側,則是以太常王祥??為首的耆宿大儒。

鄉飲酒禮的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着。司儀??高聲唱誦着贊詞,樂工??演奏着古雅的韶樂??。主賓按照年齡和德行入座,相互敬酒,氣氛莊重肅穆。

司馬晟跟在父親身後,站在靠近高台的區域。她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尋着。很快,她便在靠近宮眷席位??的一個角落,看到了卞夫人和曹襄。曹襄今天看起來氣色好了一些,安靜地坐在母親身邊,小小的身影在寬大的袍衫下更顯單薄。司馬晟的心,又開始不争氣地跳了起來。

曹襄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擡起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彙。曹襄的臉頰泛起一絲紅暈,迅速又低下了頭,手指緊張地絞着衣角。

就在此時,司馬晟又被另一側的景象吸引了。那是來自蜀、吳和山陽的“觀禮”席位。她看到了幾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身影。

一個穿着灰色麻衣,看起來有些怯生生的“小不點”(劉珵),緊緊挨着一個中年官員。

一個穿着藍色葛袍,身姿挺拔,小臉嚴肅,似乎在認真觀察着周圍一切的“小書童”(孫曜)。

還有一個穿着玄色衣袍,氣質文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小公子”(劉祎),正由一位中年男子(劉康)牽着手。

司馬晟的大眼睛裡,閃爍着好奇的光芒。原來,蜀國和吳國的“小公子”,是這個樣子的!還有那個山陽公的“世子”……她們看起來,和自己,和曹襄,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嘛!都是小孩子。

儀式冗長而枯燥,對于孩子們來說尤其如此。成年人們在高談闊論,相互應酬,孩子們漸漸感到無聊。

司馬晟仗着自己是“主人家”的便利,悄悄溜到父親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司馬炎正與幾位官員談笑風生,見“兒子”似乎有些坐不住,又想到之前楊豔的囑咐,便不以為意地揮揮手,讓她去旁邊園子裡玩耍片刻,但囑咐不可跑遠,并讓一名侍從遠遠跟着。

得到許可的司馬晟,心中一喜,立刻像隻出籠的小鳥,向着禮儀場所旁邊一處相對僻靜的小竹林走去。那裡有假山流水,環境清幽,是暫時躲避喧嚣的好去處。

其五

司馬晟剛在竹林邊的一塊青石??上坐下沒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回頭一看,驚喜地發現,竟然是曹襄!

原來,卞夫人見女兒坐立不安,面色又有些發白,也心疼她,便借口更衣,讓一個相熟的老宮女陪着曹襄,到附近透透氣。老宮女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一時沒看緊,曹襄便自己循着一絲好奇,溜達到了這片竹林。

“你……你怎麼也來了?”司馬晟站起身,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我……我出來走走。”曹襄的聲音細若蚊蚋,不敢直視司馬晟的眼睛。

“這裡很安靜,比那邊好玩。”司馬晟主動拉起曹襄的手,觸手微涼,但很柔軟。“我們去那邊看魚!”她指着假山下的一汪小池塘,裡面養着幾尾紅色的錦鯉??。

曹襄沒有掙脫,任由司馬晟拉着,走到池塘邊。看着水裡悠閑遊動的魚兒,她緊繃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就在這時,又有兩個身影出現在竹林入口。正是同樣感到無聊,悄悄溜出來的劉祎和劉珵。劉祎是被父親允許出來稍作休息,而劉珵則是趁着領隊官員與其他使者應酬的間隙,偷偷溜出來的。

“咦?這裡也有人!”劉祎看到池塘邊的司馬晟和曹襄,有些驚訝,停下了腳步。她身邊的劉珵,更是緊張地攥緊了衣角,似乎想立刻躲起來。

司馬晟回頭看到她們,眼睛一亮。“你們也來玩嗎?”她熱情地招手,“過來一起看魚呀!”

劉祎看了看身邊的劉珵,又看了看司馬晟臉上友善的笑容,猶豫了一下,還是拉着劉珵走了過去。“我是山陽來的劉祎。”她小聲地自我介紹,帶着幾分腼腆。

劉珵則躲在劉祎身後,小聲道:“我……我是……”她不敢說自己是蜀國的皇子,含糊道,“我是跟着叔叔來的……”

“我是司馬晟!”司馬晟大方地說,“這是曹襄。”她指了指身邊的曹襄。曹襄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劉祎和劉珵點了點頭。

四個穿着不同顔色、不同款式男裝的七歲女孩,就這樣聚在了小小的池塘邊。她們互相打量着,眼中都充滿了好奇。

“你的衣服是蜀錦??做的嗎?”司馬晟好奇地摸了摸劉珵的灰色麻衣。

劉珵吓了一跳,連忙後退一步:“不……不是……”

“你的玉佩真好看。”劉祎則羨慕地看着司馬晟腰間的玉佩。

“這是我阿母給我的。”司馬晟有些得意地說。

曹襄看着她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将司馬晟剛才拉過她的那隻手,悄悄藏到了袖子裡,指尖似乎還殘留着一絲溫熱。

正當四個女孩有些拘謹地互相觀察時,一個清脆而略顯嚴肅的聲音響起:“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衆人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穿着藍色葛袍的小公子,正站在不遠處的竹子旁,抱着手臂,皺着眉頭看着她們。正是東吳“太子”孫曜。她也是不堪忍受主會場的沉悶,趁着老師和官員們不注意,溜出來透氣的。沒想到,竟看到幾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公子”聚在這裡。

“我們……我們在看魚。”司馬晟回答道,她打量着孫曜,覺得這個藍袍小公子看起來有點……兇?或者說,很認真?

孫曜走了過來,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穿着華貴的司馬晟,面帶怯色的曹襄,文靜的劉祎,還有那個看起來有些畏縮的灰衣小不點(劉珵)。

“看魚?”孫曜的語氣帶着一絲不以為然,“如此重要的場合,諸位卻在此嬉戲流連,成何體統?”?? 她模仿着平時聽慣了的太傅的口吻。

司馬晟撇了撇嘴:“儀式那麼無聊,我們出來玩一會兒怎麼了?”

“就是,大人說話我們又聽不懂。”劉祎也小聲附和。

孫曜皺了皺眉,似乎覺得和她們争辯有些“有失身份”。她走到池塘邊,看着水裡的錦鯉,淡淡地說道:“不過是幾尾池中物??罷了,有何可觀?大丈夫當志在四海??,豈能為眼前這點小景緻分心?”

這話一出,其他四個女孩都愣住了。

司馬晟第一個反應過來,有些不服氣地說:“哼,你說話好大的口氣!你又是誰?”

“孤??……”孫曜差點脫口而出,立刻改口,“我是建業來的孫曜。”

“建業?你是東吳人?”司馬晟更加好奇了,“聽說你們那裡有很多大船?”

孫曜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自然。我大吳舟師??,橫行江海,豈是爾等所能想象?”

“吹牛!”司馬晟不甘示弱,“我們大魏鐵騎??,天下無敵!”

“哼,騎兵厲害有什麼用?到了水上,還不是要聽我們吳人的!”孫曜毫不退讓。

眼看兩個“小公子”就要因為國家實力“争吵”起來,一旁的劉祎連忙拉了拉司馬晟的袖子:“别吵了,别吵了……”

劉珵也小聲勸道:“是啊,大家……能在這裡遇到,也是緣分……”她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小臉都紅了。

曹襄看着她們,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嘴角微微向上彎起。她看着驕傲的司馬晟,故作老成的孫曜,溫柔勸解的劉祎,還有那個膽小卻善良的劉珵,心中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她們明明來自不同的地方,甚至是敵對的國家,她們的父輩或許正兵戎相見,但此刻,她們站在一起,就像……就像普通的小夥伴一樣,會好奇,會争吵,會關心彼此。

孫曜被劉珵那句“緣分”說得一愣,看着眼前這幾個風格各異的“小公子”,心中的那份孤高和警惕,似乎也悄然融化了一些。她輕哼一聲,别過頭去,不再争辯,但也沒有離開。

五個女孩,五個來自不同政權核心、背負着各自秘密和使命的七歲女孩,就這樣,在公元262年洛陽郊外的一場鄉飲酒禮的間隙,在一片小小的竹林裡,因為偶然和一絲孩童的任性,相遇了。

她們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站在池塘邊。司馬晟不再和孫曜争吵,反而偷偷用手肘碰了碰曹襄,對她做了個鬼臉。曹襄忍不住,終于輕輕笑出了聲。劉祎看着她們笑,也跟着笑了起來。劉珵看到大家都笑了,也露出了羞澀的笑容。孫曜看着她們,嘴角也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雖然很快又恢複了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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