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吧,記得噓噓完要沖沖呵。”這個馬帥,還惦記着我上衛生間老忘沖馬桶的事呢。
“知道了,晚安。”
“明天見。”
“不見。”
“不見不散。”
終于結束了與他磨嘴皮子的扯蛋演習,手機也沒電了,插上充電器,這才去開門,準備上衛生間交公糧去。一拉開門,好懸沒把我的魂吓丢了,我爸正橫躺在我卧室的門口,面色蒼白,死人一般。
一開始我以為我爸畏罪自殺了呢。想想也不對,他就是想死,也不會死在我面前,何況,他那樣要面子,死在我面前,隻會讓我更瞧不起他。盡管心裡恨不得拿刀子宰了他,但慧覺師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以德報怨,是人生精神追求的至高境界,我絕不能因為他的罪孽玷污了自己樂善好施之心。
湊近我爸跟前細看,還沒死,肚子一鼓一鼓的還在喘氣,刺鼻的酒氣,從他嘴裡呼出來,真惡心。想叫我媽,想想不合适,我媽今天為我跟爸的事操碎了心,再說,大半夜的讓她來擡這樣一頭死熊于心不忍。還是自己來吧,以前他對我不錯,也算是還他最後一筆情債,從此與他不再有任何瓜葛。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将他拖進我屋,簡直就是引狼入室,唉,怪不得慧覺師父說我跟他是一樣的心,都太善良。
幫我爸洗了臉,然後在地闆上鋪好褥子,幫他翻了個身,讓他躺上去,再拿了一個枕頭墊在腦袋下,從衣櫃裡找出一條從外婆家帶回來的薄被蓋上。弄完這些,都淩晨一點了。
躺在我床上側着身子守着他,已無睡意,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爸啊,你有啥想不開的,把自己弄成這樣子?不好好躺在床上睡覺,坐在我卧室外面幹嘛?是贖罪嗎?還是希望我原諒你?如果你昨天不那樣逼我,你還是我的好爸爸我還是你的好兒子,真的,盡管你聽從王鎮長的調遣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但你心裡還是有些良知,鎮上的人佩服你沒有一個人說你不好,這就是個明證。爸啊,如果你覺得販毒這件事讓你寝食不安的話,那趁早收手吧,那樣你心裡會好受些。這個家裡不能沒有你,真的。也許這些話你聽不到,但我真的希望你能聽到,還有,其實我昨天去找過你了,知道你跟鎮長起了争執,你心裡苦,我也想幫你,可我不知道怎麼幫你,所以我才去的長壽寺。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你也聽不到,如果我不說,我心裡會更委屈。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些天你對我的好,我都記着呢,爸,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說着說着,我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也許,這就是前世欠我爸的感情債,這輩子要我如數償還。
眯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爸還是老老實實躺在地上,我有些心疼,想扶他上床來睡。才下床,竟瞅見我爸的眼裡流着淚水,許是在做夢呢;唉,連夢都是這麼傷心,爸啊,你說你咋就不能對自己仁慈點呢?你名字是仁虎,可你知道不,對别人太過仁慈,就是對自己還有身邊親人的最大傷害。
“爸,爸,醒醒,到床上睡,地上涼。”我用手指幫他擦幹眼角的淚,輕輕喚着他。
爸嗯了一聲,還真醒了,睜開眼,撲逆迷離地望着我,眼神好凄涼,隐約還飽蘸着血色。我扶他坐起來,爸一句話也沒說,也許神智被酒精麻痹着還未完全清醒。于是,我挽着他的胳膊扶他上了床,解開睡袍的腰帶。天啊,裡面竟然什麼都沒穿,這個老爸,你哪怕縫塊三角布簾圍上也行啊,還真夠開放的。不脫吧,睡袍實在太髒,脫吧,你這樣子躺在我被窩裡明天老媽來了瞅見算怎麼回事啊?唉,管它呢,大不了一會兒我去睡客房。
安排我爸躺下,正要抽身離開,感覺爸的熊掌緊緊攥着我的手。我懂了爸的意思,他想讓我陪他。怎麼辦?陪還是不陪?陪吧,實在是太不雅觀;不陪的話,萬一他一會兒吐了怎麼辦?最後我還是決定留下來,以防萬一。
陪老爸折騰了兩個鐘頭,實在累壞了,頭一挨上枕頭就睡死過去。
醒來,發現老爸的一隻熊掌搭在我肚子上睡得正香,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都早上七點了,急忙起床穿好衣服,匆匆離開卧室。我絕不能讓老媽看見我跟爸睡在一起,以避嫌疑。
走下樓梯,我媽不在,我喊了一聲。老媽從廚房裡走出來,笑呵呵地問,“兒子,好點沒?”
“嗯,好多了。”
“看見你爸沒?昨晚他喝多了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早也不知道去哪了。”
“哦,我剛剛把他扶我屋裡了,正睡着呢。”
正說着,我爸穿着睡袍走下樓梯,還打着呵欠。我媽忙迎上去,“看你兒子對你多好,你還不知足?”
我爸也沒回聲,徑直走到我跟前,溫柔地把我攬在懷裡,“兒子,爸爸錯了,害你照顧我一宿。”
天啊,原來老爸昨晚都清醒着啊,我的臉騰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