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貴妃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芙芳殿的,她剛被婢女攙扶着坐在檀木高椅上,眼神忽得變得狠厲起來,她一拍椅把,呼得一下坐起來,喊道:“去把枚纾與給我叫過來。”
“娘娘,現在就去嗎?宮門馬上下鑰了。”婢女遲疑着,不知該怎麼做。
貴妃眼神突然折殺過來,并不言語,可氣焰威壓過來,婢女的能清晰地感覺到汗毛根根豎了起來,婢女垂下頭,嗫嚅道:“奴婢這就去。”然後婢女邁着小碎步倒着退了出去,然後非也似的逃了出去。
不出半晌,枚纾與就來了,他苦巴着臉站在芙芳殿的門口,他當然知曉姐姐找他幹嘛,隻能硬着頭皮往裡湊了。他深深歎了口氣,然後整理了下表情,從紗幔帳中鑽了進去。
他擠出一個笑臉讪笑道:“姐姐,你找我來幹啥?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再說,待會出不了宮麻煩咧。”半晌枚纾與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心裡發滲。平日裡她也愛生氣,可總是狂風驟雨地襲來,怎滴這次啞然無聲了?枚纾與透過夕陽斜射入窗棱的光看去,她整個人被籠罩在夕陽的紅光下,眼神發直,死死地盯着自己,身子略微前傾,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一樣。
枚纾與下意識地用胳膊擋住胸前,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試探地喊道:“姐姐?”沒有人應答,他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半步,略微弓了點身子,仿佛随時做好逃跑的準備。“姐姐。”等待他的仍然是一雙猩紅的眼睛。
“姐姐,我知道唐隽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但是人已經死了,入土為安,你也要試着走出來。”枚纾與害怕這個瘋批姐姐,硬着頭皮安慰着。
“他怎麼死的?”枚貴妃的聲音聽起來冷冷的,比以往更低沉了一些,似從地底傳來一般,聽得枚纾與後背的汗毛上蒙上了一層冷汗。
“他是被火燒死的,這滿朝的人都知道,我是斷不能騙過姐姐的。”這次枚纾與沒說謊,說話略微有了點底氣。
“你胡說!”她冷冰冰的話語配上冒火的眼睛,整個人馬上陷入癫狂的狀态,“是你們殺死了他!是你?還是那個老不死的?”枚貴妃神不知鬼不覺地沖了上來,速度遊移非常快,讓枚纾與來不及反應,就被她掐上了脖子。
他奮力地掙紮着,窒息的難受感讓他顧不上許多,他一把甩開了貴妃,将她重重摔在地上。貴妃怒視一眼,頭發已有些許淩亂,她爬動着,向蛇一樣遊過來,然後抱住枚纾與的腿就重重咬了一口,還擡着眼皮向上得意地讪笑着,宛若地獄爬上來的惡魔。枚纾與雖然怕他姐姐,但是眼下也覺得她太過分了,疼痛難忍,他覺得自己腿上的肉被人生生剜了去,不由得“啊”的一聲叫出聲來。枚纾與也怒從心起,自己是枚家唯一的獨苗,她縱然是姐姐,是貴妃,也太過分了些,于是他擡起另一隻腳,就向她踹去,她跌落在地,頭發已經全散了下來,披散在地上,嘴角也洇出血來,看着甚是可怖。
她幽幽地說道:“我知道是你們殺了他,是你們殺了他。”她的眼睛似乎都要龇出血來。
“滿朝皆知,他是自己赴死的,還把酒全澆到了自己身上。”枚纾與否認,當然他也隐匿了老爺子派人給他送毒酒的事情。雖然他們一家看不上唐隽,沒想到這小子還算講義氣,萬一真被毒死,枚家還得想辦法脫身,唐隽設了一計,衆人皆看到他是縱火畏罪自殺,讓枚家巧妙地逃脫了嫌疑,也讓顧峰的線索再一次斷了。
“就算是他是自殺的,也是你們逼的他,我知道這事與你和老不死的脫不了幹系,你們要挾他!你們除掉了這一生中于我最重要的兩個人,我恨你們!”枚貴妃的語音已經接近歇斯底裡,眼中變了形。
“姐姐,他們是你最重要的人,那我和爹算你什麼人呢?娘早逝,爹一生未再納新人,把我們倆托舉長大,我和爹算你什麼人?”枚纾與氣不過姐姐為了個男人尋死覓活的樣子。
“你們,你們是我的仇人,你們隻不過利用我往上爬,還指望我對你們感恩戴德?我這一生的不幸都是你們造成的,我要你們死。”啪的一聲,一巴掌甩在了貴妃的臉上,詫異、吃驚、怨恨都寫滿了她的臉。
“你是不是還要告訴皇上你失身的事情,你盡管去告訴好了,你上過多少次龍床?你以為你還幹淨嗎?你為了他守身如玉了嗎?你這麼肮髒,到了地下與他團聚的時候,你說他是會愛你,還是會嫌棄你?”枚纾與向來以溫和示人,眼下也露出了兇相。枚貴妃笑而不語,任由他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然後她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擦在了紅豔豔的唇上。
唐隽之禍,蕭晏本也是料到了的,或許說,從一開始,他的命運就是注定了的,而如今,他也更是能懂唐隽做出這樣的選擇,所以他捧了一壇子酒倒在了樹根上,敬給了唐隽。季語姝隐隐也能感覺到蕭晏有心事,可能和唐隽之死有關,但還是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地又給他添了一壺酒。好在李珏這小子悲傷陣痛,季語嫣不放心他,把他困在身邊,不然說不定又要來煩蕭晏了。
蕭晏還在思索如果師父的死是為了保護一個人,那個人會是誰?肯定不是枚家,但唐隽卻為了保護枚家而亡,明顯這裡面也有蹊跷,至少唐隽認為師父是枚家害死的,那枚家和師父又究竟有什麼關系呢?師父要隐藏的那個人又是誰?蕭晏想得有點頭痛,他用指腹用力揉了揉鬓角,試圖緩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