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曉不久前被李林趕鴨子上架,成了生物社團的新任社長,現在正勤勤懇懇,為學校當牛做馬,她拘謹地捏着外套袖口說:“那個,剛才指導老師告訴我,下周五14:00還有個社團活動,地點還是在這裡,很快的,好像半個小時就能弄完,麻煩你盡量按時——”
“哦好的,我知道了。”張一然點點頭。
段曉曉沒想到張一然答應得這麼爽快,前面跑來跑去通知其他社員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很不耐煩,或者追着問“能請假嗎”“能讓别人代替自己來嗎”之類的問題,隻有少數幾個歡欣雀躍的,似乎還為時間這麼短而可惜,恨不得一下午都拿來參加活動。
張一然看她不說話也不走,就提醒道:“還有什麼事嗎?”
“額,沒,沒了,對不起,這個什麼社團活動,往後基本就沒有了,不會太耽誤大家學習時間的。”段曉曉一時語無倫次,等她反應過來,話已經說出口了,不由得紅着臉閉上嘴。
我剛才究竟在說什麼啊?她想,人家明明已經同意了,還解釋這些幹什麼?
張一然倒是沒什麼波瀾,友好地表示理解:“本來就是老師和學校決定的嘛,這種活動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不用對不起啊。”
不知道為什麼,段曉曉臉更紅了,支吾了半天,紅着臉跑了。
張一然撓撓頭,沒有多想。回頭一看,張皓軒終于把樹種好了,李林圍着他們組拍了一圈的照片,張一然默默離得遠一點,免得入鏡。估計這一節課下來,李林的手機可用内存又得少幾個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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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歸獨自沿着湖邊的鵝卵石路散步,遠遠地看見林霏開和祁憶良好像在往這邊靠近,他掉個頭,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并不是不想遇上,江雲歸搞不懂自己的心,他其實希望能和林霏開多些聊天的機會,但是——
大概是在害怕吧,想見她,又怕真的見到她。
他歎口氣,這種滋味真不好受。說實在的,他和林霏開之間的交集,有多少是因為張一然這個共同好友呢?從平時的閑聊裡,他大概知道林霏開、祁憶良和張一然之間的發小關系,因此偶爾會隐秘地嫉妒,嫉妒他能和林霏開一起長大。但是,如果真的沒有張一然存在,他跟林霏開,也許仍然會認識,但是還能像現在這麼熟嗎?新學期開學考後,他跟林霏開的位置離得有些遠了,交流就直線下降,每天話都難說上一句。
其實也怪自己,覺得不能這樣沉溺下去,于是選擇拉開距離,鬧得張一然左右為難。江雲歸編了好幾個理由,才讓張一然相信換位置這個事不怪他。
終于如願退到一邊,江雲歸卻發現,逃避并不是個好方法,隻會在看到她們三個人聚在一起談笑風生的時候徒增苦澀。
路中央有個碎石子,江雲歸順路踢了一腳,它向前滑行,撞到一塊大石頭,拐個彎,飛進了人工湖裡。
不管怎麼樣,至少成為同班同學這個事跟其他人沒關系,名字的巧合也是命運使然,所以還是……有緣分的吧?
林霏開家的陽台很漂亮,她有各種專業工具打理假發,甚至還能接單。他想起自己狹小的家,想到自己唯一的一頂假發,中考完那個暑假買的,發質差得要死,但是隻舍得買最便宜的,質量方面……當然不能有過多期待;以及他根本沒有COS服,僅有的一次COS,隻戴了假發化了點妝,拿着用泡沫闆親手做的道具,美其名曰穿私服出私設,其實換個直白點的說法,也是在掩飾舍不得買COS服的困境。多虧了喜歡的角色正好是黑眼睛,否則美瞳又是個難題。
他幾乎從來沒有因為家境自卑過,家裡雖然不富裕,但也沒到吃不起飯的地步,爸媽都憑勞動掙錢,很累,可是每一分錢都堂堂正正,這些他小時候就知道。他們也會支持江雲歸的愛好,像攢着零花錢買假發去漫展,爸媽了解後覺得沒問題,就不會再管,以前他以為這是很平常的事,長大了才知道不掃興的家長有多難得……
胡思亂想着,前面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影,江雲歸仔細一看,發現是周青晗,站在湖邊沿,手裡好像托着什麼東西,江雲歸走過去,他聽見動靜轉過頭,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好。”
“嗨,你在幹嘛?還是離湖邊遠一點吧,”江雲歸勸他,“這些泥巴太軟了,很容易滑倒,不安全。”
“哦,謝謝。”周青晗慢慢往上走,在鵝卵石小徑上站定,江雲歸才看清,他手心裡是一隻雛鳥,毛還沒長齊,張着翅膀“啾啾”地叫。
“它是?從哪個鳥窩裡掉下來的嗎?”江雲歸瞪大了眼睛。
周青晗搖搖頭:“不知道,我剛才看到它在草地裡,就過去撿起來了,找了一圈,倒是有鳥窩,但是太高了,夠不着。”
江雲歸看了眼手表,低頭思忖着:“快上課了……要不我們把它送到保安室?或者老師那裡?”
他們一起跑去剛才種樹的地方,老師都已經走了,于是他們又去保安室,但是保安不肯收,轟他們走,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
“要不算了吧,馬上上化學課了。”江雲歸歎口氣,說道。
“好像也隻能這樣了,”周青晗低頭看着狀态越來越差的小鳥,擡起頭對江雲歸說,“你先走吧。”
“啊?你不回去嗎?”江雲歸驚訝地問。
“很快,我就是想再找一下。”
江雲歸猶豫着,化學課?還是快要死掉的小鳥?他不知道,周青晗催促道:“你快走吧。“
“那……我先走了,你趕緊回去啊。”江雲歸跑向教學樓,周青晗沖他擺擺手,往樹林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