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沒有。
她繼續往前,打算盡快穿過這片空置的平房,但是詭異感揮之不去。祁憶良放輕了步子,側耳細聽,從右後方的牆壁另一側,隐隐傳出了壓得很低的腳步聲。
左轉,再右轉,腳步聲似乎陰魂不散,不遠不近地跟着她拐彎,細微的“沓哒”聲,橡膠鞋底摩擦過地面的砂礫,她靠着牆停下,把書包從後背轉移到胸前,掏出夾層裡的便攜小鏡子,假裝看嘴上根本不存在的口紅。
鏡子裡冒出一雙黑色運動鞋,碼數看起來很大,粗壯的腿上是濃密的腿毛,她又調整下角度,然後是黑色運動短褲,白色長袖運動外套,黑色口罩——停住了,就在拐角處。
死寂中,祁憶良合上鏡子,掌心全是汗,手滑得幾乎抓不住任何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将書包背回肩上,盡量保持跟剛才相同的速度往前走,握緊校服口袋裡的美工刀——趁着拿鏡子的功夫掏出來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今天中午媽媽不過來,租的房子那裡隻有自己一個人,她應該趕快跑回去,還是繼續若無其事地走?
又拐個彎,祁憶良突然開始狂奔,在下個牆角右拐,然後左拐,建材木闆後面是十幾級樓梯,通往一個小平台,平台上堆着接近一人高的磚石和幾處磚牆,能暫且躲藏,她咬着牙,跑,跑,跑!
躲在破敗的磚牆後,她喘着粗氣,腳步聲徹底消失,心髒“砰砰”狂跳不止,透過縫隙,她看見那個男人帶着黑色的鴨舌帽,站在她拐過的第二個路口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
祁憶良沒有停留,轉頭從另一邊欄杆的空隙間鑽出,跳下平台,往租的房子跑去,一路上,她總感覺身後似乎有腳步聲追趕,她不敢回頭耽誤時間,隻是拼命地往前沖。
門口熟悉的小石榴樹闖入眼簾,她不由得松了口氣,疾速繞過其他租戶晾在門前的被單,一個藍色人影突然冒出來,祁憶良來不及反應,刹不住腳,結結實實撞到了他身上。
“哇!”張一然後退幾步,扶住門框才勉強站穩。
“祁憶良?怎麼了?跑得這麼快?”他疑惑地低頭問,才發現她臉漲得通紅,氣也喘不勻,一副快要憋死的樣子,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額,有人嗎?”她氣喘籲籲地問。
“我,算嗎?”張一然愣愣地盯着她,縮着脖子答。
“我說,後面!”祁憶良的臉似乎更紅了。
“沒有啊。”張一然擡頭環顧四周,空空蕩蕩,半個人的影子都沒看見。
祁憶良不說話了,蹲在地上,吸氣又呼氣,張一然想動又不敢動,半晌說道:“那個,我要去扔垃圾……”
祁憶良瞥一眼他手裡鼓鼓囊囊的垃圾袋,像螃蟹一樣擡腳,橫向挪了挪,勉強讓出半條路。
“你還好嗎?”張一然也蹲下,擔憂地看向她的臉。
“腿有點軟而已,你趕緊走吧。”祁憶良别開臉,扶着膝蓋顫顫巍巍站起來。
張一然看她很排斥交流,隻好出去丢垃圾,回來時,祁憶良已經不見了,隻有對面門簾輕輕地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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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生物社團活動定在五一假期的前一天,張一然擰開水龍頭,接滿整整一塑料桶,順手洗了把臉,提起把手,往菜地走去,水晃晃悠悠潑出來,打濕了地面,沿着張一然的腳步畫出曲折的軌迹。
一排向日葵幼苗整整齊齊排列在雜草中,毛茸茸的葉片是鮮亮的嫩綠色,看起來生氣蓬勃。
他們這次的任務是給向日葵澆水,反正最後一次活動了,很多人都不甚在意,三三兩兩地聚成一團聊天,或者拿着試卷寫寫畫畫,該摸魚摸魚,該内卷内卷,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水珠沿着張一然的發梢滾落,他托着桶底,慢慢把水倒入根莖周圍,清水在接觸地面的瞬間變得渾濁,一點點滲入地底。
他直起腰,看着向日葵幼苗,想起祁憶良頭繩上的葵花,針織的材質,也是毛茸茸,不由得勾起嘴角。
祁憶良好像還不知道這個地方,他輕輕撫摸着頂端的小葉片,有機會跟她說一聲吧,等花開了,應該會很好看。
環顧四周,他撓撓頭,拎起紅塑料桶,繼續去菜地的入口處接水。
總感覺有人盯着自己……
張一然晃晃腦袋,關緊水龍頭。
可能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