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戲台上,绛紅帷幔半掩,隐約可見台後戲子們水袖翻卷,台下的看客叫嚷的聲音傳來。
左丘盈早早的就在孫嘉樹約好的位置坐下,百無聊賴的等着。
“我是又來早了嗎”才和系統抱怨完,身後就傳來孫嘉樹的聲音。
“娘子竟然來的比我還早?”
左丘盈回頭,就看到一張許久未見的臉,他的出現惹得隔壁包廂裡的貴女們交頭接耳,絹扇遮掩不住的驚歎聲此起彼伏。
左丘盈:你自己來晚了,還好意思說我來早了。
“郎君要是再不來,這戲都快唱完了。”左丘盈打趣道。
孫嘉樹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後在她左邊坐下:“是我來晚了。”
戲台上的鑼鼓聲突然轉急,绛紅帷幔緩慢地拉開,十八盞羊角燈将戲台照亮。台下的看客都停下了吵鬧。
左丘盈正想轉過去看一眼他,卻看見他忽然傾身,指尖幾乎要觸到她的眉梢:“娘子眉間花钿歪了。”
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吓得左丘盈猛地往後仰,撞得椅背發出輕響。
“我擦!他幹嘛!我真服了這些男的,還沒怎樣就要動手動腳的。”左丘盈在内心大叫。
【肢體接觸可以更快促進感情發展。】
“你來吧,我想休息了…”
【不能半途而廢啊!】
孫嘉樹仿佛未曾察覺她的慌亂:“今日這出《鴛鴦帳》是我最喜歡的一出戲。”手中的扇子敲了敲戲單,目光落在台上正甩着水袖的旦角身上“娘子可曾看過。”
左丘盈搖了搖頭,她現在根本沒心思看,隻想快點結束。
哈哈,其實才開始,嗚嗚嗚。
随後她就聽到了孫嘉樹開始自顧自的開始講解。
“講的是戶部侍郎家的娘子裴映雪,偏生看上了個賣字的窮書生。”
左丘盈望着戲台上穿月白水袖的旦角正眼波流轉,與穿青衫的生角唱着“金縷鞋尖蹴落花,半幅羅帕贈檀郎”。
“那書生倒也知趣,起初躲在破廟不肯受她恩惠。偏這裴小姐每日坐着馬車去給他送筆墨,又央父親将他薦入太學。三年光陰,書生從白衣寒門成了太學博士,這才風風光光地上門提親。”
左丘盈:不要講了行不行,我有眼睛,我能看。
戲台上場景轉換,旦角已換了正紅嫁衣,生角戴着烏紗帽,兩人在“囍”字紅帳前對飲合卺酒。
孫嘉樹的聲音忽然低了些,像是含着笑,又像是藏着刀:“可誰能想到,那書生早就在外納了個船家女,孩子都快會跑了。裴小姐發現那對母子時,正趕上她生辰,梳妝匣裡還收着書生給新制的發钗。”
聽孫嘉樹這麼一講,左丘盈頓時感到熟悉,怎麼跟昨天在府裡聽的戲那麼相似,都是婚後找三兒。
台下忽然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戲台上的旦角正舉着剪刀,緩緩逼近縮在床角的生角與穿着布衣的旦角。
左丘盈:哎呀我去,這個娘子可以,知道丈夫後找三兒真是忍不了一點兒,直接開殺啊。
“她先是剪斷了書生的官服,又鉸了他束發的玉簪。”孫嘉樹的聲音混着鑼鼓聲“然後讓仆從将那對母子按在木案上,親手用剪過牡丹的剪刀。”
他忽然轉頭望向左丘盈,丹鳳眼尾在燈光下格外妖冶“一片一片,鉸下了他們的舌頭。”
左丘盈被他看的一哆嗦,不是他幹嘛啊。
戲台上的旦角正甩着染血的水袖,唱着“當初錯付負心郎,今日刀頭斬鴛鴦”。
孫嘉樹繼續道:“最後她穿着那身染血的衣裳,抱着半幅未繡完的鴛鴦圖投了河。撈上來時,指甲縫裡還嵌着書生的血肉。”
左丘盈聽後不免覺得可惜,把他們殺了就好了,為什麼還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鑼鼓聲在此處戛然而止,戲台上的旦角一個旋身,水袖掃過台沿的銅燈,濺起的火星子落在她眉間花钿上,恍若泣血。
台下響起的掌聲,左丘盈忽然發現孫嘉樹正盯着她的眼睛,手中的扇子輕輕敲在了案上:“娘子可知,我為何獨愛這折戲?”
關我屁事。
“因為她夠狠?”左丘盈照着原台詞聲音顫抖道,這裡她要表現出她被吓到了。
孫嘉樹忽然笑了:“不,因為她殺人時還戴着他送的發钗。”他忽然傾身,離左丘盈及近“你說,這世間最難得的,是不是愛到極緻時,連恨都要帶着三分惋惜?”
左丘盈對系統道:“他是瘋子吧。”
【不好說,可能還有點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