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十九年,大雪。
朔風卷地,天地一白如素絹。啟甯與大遼,于紛飛雪絮中締結息兵盟約,啟甯鐵騎盡撤白水河外。
益州終得暫息兵戈。
車輪碾過晉城外的新雪,車轅下挂着的銅鈴在寒風中直響。
左丘盈指尖掀開簾角,冷冽的風便卷着細雪灌進車廂,凍得她輕輕顫了顫。
今早綠籮和紅绫在院子裡堆雪人,她想去的不得了,但是又隻能裹的厚厚的狐裘,抱着暖爐在屋子裡看她們玩。
她隻能伸手接雪花,因為冬天,她的人設格外脆弱。
車窗外連綿的峰巒皆覆着未化的皚皚白雪。
今日是左丘族内相聚的日子,一年也就這麼一回,左丘盈還是比較喜歡族内的地勢的,建在山塢之間,馬車轉過牌坊時,眼前豁然開朗。
黑瓦白牆的屋宇皆覆着厚雪,飛檐翹角上垂着尺許長的冰棱,在暮色中折射着冷光。
她立刻就看到了山腳下那最顯眼的五間朱漆大門,匾額高高懸挂,黑漆底子上琉金大字“左丘”二字筆力蒼勁,雖覆薄雪仍不減威嚴,門前兩尊石獅子半人高,爪子下踩着的繡球上還刻着左丘族的族紋。
左丘盈每次來到的時候都會被震撼,太宏偉了,這一整個莊園。
馬車停下時,紅绫撐着傘,扶着她下來,她才站穩腳跟,身後就傳來另一輛馬車的聲音。
車簾掀開時,左丘桓玄色大氅下擺拂過車門,徐裴緊跟着下來。
“大人别來無恙。”早候在階下的灰衣管家趨步向前,他是左丘中侍奉三輩的老管事毅安。他話音未落便拱手作揖“自上回族祭一别,又是一載春秋了。”
左丘桓颔首,他望着毅安鬓角新添的白霜,眉梢微挑:“倒是你,越發精神了。”
毅安伸手虛引,垂眸恭聲道:“各房宗親皆已到齊,大人随我來吧。”說着側身讓出路來。
等左丘桓先行于前,左丘盈便等着徐裴和她并列同行。
她才知道,原來徐裴跟着左丘桓來到左丘族内已經好幾次了,她竟然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你說我那個時候都在幹些什麼,人家是一直在我身邊晃悠,我一次都沒發現,這怎麼可能,你是不是使什麼陰謀詭計了!”左丘盈質問系統。
【我冤枉啊,清湯大老爺!我怎麼知道你看不見他,多半是你自己的問題,别整天把鍋往我身上甩!】
毅安将他們帶入已在朱漆屏風前駐足,屏風上繪着雪景,隐現幾座飛檐鬥拱的樓閣,正是左丘的全貌。
屏風後傳來絲竹之聲,夾雜着低低的笑語,待屏風轉過,便瞧見了炭火正紅,将每個人的衣袂都烘得暖暖的。
中央的主位上,端坐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頭戴青玉冠,身着玄色錦袍,他正是左丘氏現任宗主左丘璋。
“四叔安好。”左丘桓衆人對他行禮。
他目光掃過他們時,眼角的褶皺随笑意微顫,擡手讓他們落座。
左丘盈擡眼間看到了左丘璋腰間的玉佩,她瞬間克制住激動,因為那玉佩上的花紋,和很久之前她在寒山寺後山上,發現的那兩具屍體脖頸處的圖案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那兩具屍體是左丘的暗衛。
軒轅沐晨真的好大的膽子,她居然還讓敵人幫忙保護自己的父親,什麼狗屎劇情。
她沒有和系統說這件事,而是埋在了心底。
左丘盈和徐裴跟在左丘桓身後落座,自然而然他們也就坐到了一起。
“我還是搞不懂,以前怎麼就沒遇到徐裴。”
【你是忘了你以前都是跟誰坐一起的是嗎?】
“?……”左丘盈才想起來,是左丘凝萱。
但是她已經和太子成婚了,現在是太子妃了,成婚的時候她還跟她哭得難舍難分的,也不知道她今日會不會回來。
【有了男人忘了昔日好友……唉,人啊。】
“不是啊,你聽我狡辯啊,我沒忘記。隻是在思考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徐裴而已,誰會一時間想到跟誰坐一說……”
左丘盈擡眼間就看到了對面坐着的左丘明珠還有柳婉,她看見她們就覺得晦氣,在府中随時能看見,回到了族内還是。
她直接将頭偏向了徐裴,随後直接和正準備和徐裴搭話的左丘霄對視上了。
“嘉月妹妹好久不見啊。”他道。
“霄哥哥,别來無恙。”她回道。
“可是凝萱妹妹成親了,你就覺得無聊了,你若是覺得無聊,便可來軍營找我,我帶你騎馬。”
左丘盈萬分抗拒。
他身旁的左丘逸敲了敲他的腦袋:“成天就是你的軍營,那是能帶妹妹去的地方嗎。”
左丘霄被敲的縮了縮脖子。
就是就是,左丘盈在心裡附和。
“就你還想帶嘉月妹妹騎馬?不知是誰第一次上馬背還未坐穩就先摔了下來。”左丘盈身後傳來一道輕蔑的女聲。
她回頭發現左丘簌禾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她旁邊:“簌禾姐姐。”
左丘簌禾舉起酒杯向她示意。
“好帥啊!”左丘盈和系統感歎。
【是呀,不愧是女将軍。】
【徐裴和左丘簌禾你覺得誰更勝一籌。】系統忽然提出這個無厘頭的問題。
“不是,他們是能一起比的嗎,根本不一種類型好不好。”
“那你都說了是第一次了!還有簌禾姐姐不要再在人多的地方提起這個了!”左丘霄咬牙切齒道。
左丘簌禾嘴角勾起一抹笑,一口将杯中的酒飲盡,沒有再接他的話。
左丘霄見他們都欺負他,他隻好又重新和徐裴搭話:“元直可還記得,上月我邀你去看新制的連環弩,你怎麼又沒來。”
徐裴本想靜靜的坐着,誰知左丘霄竟然又找他搭上話了。
“前些時日公務繁忙,委實脫不開身。”徐裴隻好解釋道。
左丘盈有所耳聞左丘霄讓别人去他軍營,拉住就是一整天,炫耀他帶的兵,新研究的武器,根本脫不了身,難怪連徐裴這麼老實的人都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