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川顯然也注意到了,他正用手比劃着尺寸,看樣子是要做張矮些的。
陸遠川從推車上卸木闆房子院子的一角,木屑從他的指縫間簌簌落下。
他先把安安的小床靠牆放好,又固定穩當碗櫃,最後撫平那包工具布上的褶皺。
他站在院子裡拍打身上的木屑,目光掃過那些木闆,已經在心裡排好這些木闆的去處了。
幾個孩子聽見動靜,像小鳥似的撲棱棱圍了上來。
二娃好奇地戳了戳木闆,被陸睿一把拉住:“爹說了,這個危險。”
“開飯了。”蘇晚的聲音從堂屋傳來,手裡端着的海碗冒着熱氣。
鹹菜絲炒得油亮,香氣直往人鼻子裡鑽。
四方桌上,幾碗手擀面排得整齊。
乳白的骨湯上浮着金黃的煎蛋,碧綠的青菜襯着勁道的面條。
最妙的是那碟紅豔豔的辣椒醬——陸遠川的筷子尖在上面頓了頓,挖了滿滿一勺。
蘇晚的香菇肉醬更是惹眼,油汪汪的肉粒混着醬色的香菇,舀一勺拌進面裡,連湯都變得濃香起來。
寒風從門縫鑽進來,反倒襯得這口熱湯面更暖人。
飯後,蘇晚輕聲道:“阿睿,帶弟弟們去午睡。”
陸睿點點頭,牽着還在打哈欠的衛國往屋裡走。
将安安哄睡後,蘇晚倒了杯溫水來到院裡。
搪瓷缸在陽光下泛着白亮的光,陸遠川接過時,指尖不經意碰到她手背,溫熱的觸感一瞬即逝。
“不去歇會兒?”他仰頭喝水,喉結随着吞咽上下滾動。
蘇晚搖搖頭,目光落在旁邊新做的小馬紮上:“這個能坐了嗎?”
陸遠川用掌心拂過凳面,木紋光滑得像綢緞:“都磨好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試試?”
蘇晚坐下時,小馬紮穩穩當當,連半點吱呀聲都沒有。
她仰頭看他:“陸團長手藝不錯嘛。”
陸遠川别過臉去繼續刨木頭,可手裡的動作明顯輕快了幾分。
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剛好能把坐在小馬紮上的蘇晚,溫柔地籠罩其中。
蘇晚坐在小馬紮上,看陸遠川修整一塊榆木闆。
木刨推過,卷曲的刨花像浪花般翻湧而出,帶着清新的木香。
“這些木闆,”蘇晚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刨花,“你打算做什麼?”
陸遠川停下動作,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東屋放張小四方桌,以後給阿睿他們寫作業。”
他指了指靠在牆邊的幾根木料,“再做四張高腳凳,正好配部隊發的飯桌。”
蘇晚的指尖在刨花上無意識地畫着圈,這麼多的木闆,可不止能做這些,“那剩下的呢?”
陸遠川突然輕咳一聲,低頭繼續推刨子:“還夠做個梳妝台。”
木屑飛揚中,他的耳尖微微發紅,“就放在……我們屋裡。”
蘇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站起身,裙擺帶起幾片木屑,像驚起一群金色的蝴蝶。
“真的?”她蹲到他身邊,故意湊近了些,“帶雕花的那種?”
陸遠川的喉結動了動,手裡的刨子差點打滑:“嗯,蝴蝶紋。”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幾分,“你……喜歡?”
“喜歡極了。”蘇晚笑盈盈地伸手,拂去他肩頭的木屑。
她的指尖不經意劃過他的脖頸,感受到他瞬間繃緊的肌肉。
蘇晚的指尖還停留在他脖頸處,能清晰地感受到脈搏的跳動。
她忽然起了玩心,輕輕在那處皮膚上畫了個小圈。
陸遠川猛地僵住,刨子“啪嗒”掉在木闆上。
他轉過頭,正對上蘇晚含笑的眼眸——陽光透過她耳邊的碎發,在臉頰投下細碎的光暈。
“蘇晚同志……”他的聲音有些啞。
“嗯?”她又湊近了些,能聞到他身上松木與汗水混合的氣息。
下一秒,天旋地轉。
陸遠川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蘇晚隻覺得眼前一暗,他的軍帽檐已經抵上她的額頭。
“這是要犯錯誤的……”他低聲道,呼吸灼熱。
蘇晚突然仰頭,在他臉頰飛快地親了一下。
蜻蜓點水般的觸碰,卻讓兩人都愣住了。
院裡的蟬鳴突然變得喧嚣。
陸遠川的耳尖紅得滴血,蘇晚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顫動。
他們之間飄着細小的木屑,在陽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暈,仿佛真的化作了蝴蝶。
廚房的水壺突然“嗚嗚”響起,驚醒了這片刻的魔咒。
“水、水開了……”蘇晚慌忙起身,卻被他勾住小指。
“晚上,”陸遠川的聲音帶着未褪的沙啞,“給你看梳妝台的圖紙。”
蘇晚紅着臉點頭,轉身時發梢掃過他的唇畔。
那縷若有若無的桂花香,讓陸遠川獨自在院子裡坐了許久,直到木屑都落滿了軍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