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見到這種事的時候,他們都還是幼兒,自然畏懼,可時間久了,見的多了,也不過是一句司空見慣,平靜看待,他們甚至清楚地知道這具屍體會被運往何處——草席一裹就是丢去亂葬崗罷了。
但願來生不要投生在皇家。
如果還可以,更不要投生在這個時代。
這裡,可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
這是沐稚歡冷靜下來之後的第一個想法,可下個瞬間,她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打了一個激靈,連忙開口喊着兩人:“三殿下七殿下,這個人或許還沒有死!”
像是看到了一線希望,她的情緒立刻激動起來,又看向齊銘:“七殿下可還記得,我們最開始就是聽到動靜才上前查看的,這就說明那個聲音是她想辦法弄出來吸引人的注意的,她在找人救自己。”
剛才被吓得大腦宕機了好半天,這會兒冷靜下來以後沐稚歡大腦飛速運轉,立刻道:“還請七殿下快快去找一位太醫過來,這位姑娘或許還有的救!”
一開始齊銘覺得這個宮女左不過又是後宮争鬥不休而推出來的犧牲品罷了,何況看到人傷成這樣,吐血顯然還有中毒因素,他甚至不敢相信這個人還活着,但是沐稚歡這樣一開口,再對上她的眼神,他發現自己似乎并不能說出什麼拒絕的話。
于是迎着那少女的目光,他重重點了點頭,“交給我吧。”
沐稚歡像是松了一口氣,道:“臣女就替這位姑娘多謝七殿下了。”
待齊銘走後,沐稚歡也顧不得齊宴看自己的眼神如何怪異中帶着點不滿了,直接想走上前去拉人,但是伸出手後又頓覺不妥,便想要收回手。
卻不料對方快她一步,直接就将小臂一擡,她就這樣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就虛虛地握住了齊宴的小臂。
沐稚歡:“……?”
她不是很能理解,于是擡頭用眼神去詢問對方,卻見這少年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唇角微揚,似乎是滿意的态度?
然後才對上她的目光回答:“方才我一時情急碰了你的手腕,多有得罪,本想着賠罪,但看你也有這個意圖,那就一人碰一次,算是禮尚往來。”
沐稚歡:“……”
在冷宮那十年賢妃娘娘就是這麼教齊宴的嗎?禮尚往來這個成語是這麼用的嗎?
不過拉都拉上了,再收回手倒讓兩人都尴尬,沐稚歡幹脆直接握緊了将人拉回至那草叢前面。
“你……”看着沐稚歡此刻如此果斷,齊宴不由得想起方才對方害怕的模樣,下意識就想開口。
隻是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沐稚歡毫不留情打斷,齊宴隻聽對方快速道:“若我沒記錯的話,尚可以依稀辨别出這是那日在冷宮裡跟在德妃身邊的宮女,她此刻遭人算計差點滅口,可能這背後之事和德妃有關。”
她的話點到為止,旋即看向齊宴,後者立刻意識到沐稚歡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與德妃有關,說不定就與身在冷宮的謝傾芸有關。
齊宴臉色瞬間冷了幾分,他微不可察地蹙眉,下一刻又聽沐稚歡道:“若我猜測不錯,三殿下想必是會些醫術的,不知可否先為這位姑娘診脈一二。”
“畢竟方才和七殿下所言我也大部分是推測,若是有明白醫理之人加以作證和提前施救一二,或許會更好。”
沐稚歡方才宕機太久,自覺有些丢人,畢竟自己現在是身處古代社會,總歸是和現代的法治社會不一樣的,她也不能表現的太過吃驚,要是讓别人看出不妥來了就不好了。
雖然此時此刻她也是強壓着内心的恐懼才敢走上前的,所以眼神一直不敢看那宮女,卻也無處安放。沒辦法,為了找一個聚焦點,她隻好盯上了齊宴衣衫上腰間那好看的山水圖紋路,隻一個勁兒的嘴上輸出。
而正因為她太過于關注自己所說的内容,不曾去看齊宴的神色,也沒有去感受面前人的目光,所以就更加不知道,此時這位三皇子壓根就沒再去看那地上躺着的人,而是一直垂眼正盯着她看,而且眸色愈來愈深,直到深不可測,耐人尋味。
齊宴這人總是能将眼神的意味藏得很好,所有真正想表達的情緒和意思,他都會将其放在層層隐藏之下,壓根不可能會讓旁人察覺出來分毫,是以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但眼下他絲毫沒有掩飾此刻眼神中的探究和危險,因為他敢保證,哪怕是沐稚歡擡頭了,自己也有把握在一瞬間切換眼神,保證不讓她看出任何端倪。
“沐姑娘是個很聰明的人不錯,可在此事上未免也太敢猜測了,倘若你猜錯了呢?”
“或許,我并不如你所猜測的那般通曉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