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于喬剛在被窩裡動了動，身子瞬時被旁邊人摟了個結實，他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楊桦有何動作，便拍拍他的手呢喃，“桦哥，明日你就要去縣學上課了，下午我還有一單糕點沒做，咱倆快起床吧。”

“還早呢，再睡會兒，昨夜你都沒睡好。”楊桦閉眼拍了拍他的後腰，強拉着人睡了個回籠覺。

一覺睡到晌午，于喬掙紮着起來就去了竈房，先做了頓簡單的米粥配鹹菜，就着手準備食材開始做點心了。

楊桦邊打下手邊說，“小喬，沒有楊小東幫忙，你一個人能忙的過來嗎，要不白日裡你少做一些，剩下的我下學回來做。”

“你說得也是，最近單子越來越多了，但這幾樣點心咱們都做得熟，我也能忙活，如果實在弄不完就等你回來一起。”

于喬動作麻利，看着角落裡架子上放的禮盒快用完了，才想起來，到了縣城得找個靠譜的鋪子多定做一些了，還有面粉羊奶這些材料，都得重新聯系店家。

楊桦了然，下午便出了門去操辦這些事。

一鍋蛋黃酥烤好，香噴噴的味道溢滿了竈房，于喬把點心放一旁涼着，繼續烤第二鍋。

和竈房一牆之隔的隔壁院子裡，遇兒在竈房仰起臉嗅了嗅，突然喊道，“爹爹你聞到了嗎，好香！好像是點心，遇兒想吃。”

“我也聞到了，你這小饞貓，看來咱家隔壁還有個廚藝了得的主人呢，走，爹爹帶你去隔壁串門。”

父子倆帶上家裡的雞蛋敲響了于喬的門。

于喬剛燒上火，就聽門響了，以為楊桦出門忘了帶鑰匙急忙去開，門一開，就見到兩副生面孔。

眼前的大人看起來也是一位小哥兒，但容貌實在精緻，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正面帶笑看着他。

他手裡牽着一個小寶寶，約摸也才兩三歲，長得更是玉雪可愛，父子倆一個表情又拿着雞蛋籃子，看樣子十分和善友好。

于喬心裡感歎這對父子長相實在太突出，他很少見到這麼好看的人，旋即也禮貌地笑了下，問:“我們是剛搬過來的，請問您二位找誰？”

“我叫關安甯，這是我兒子遇兒，我倆住在你家隔壁，剛剛做飯時候聞到了你家的糕點香，便想帶雞蛋來換一塊兒嘗嘗，你看你方便嗎？若是不方便那我們就打擾了。”

關安甯主動說明來意，落落大方的一點也不看不出來窘迫，于喬了然這也是位擅長社交的小哥兒，他欣然一笑，打開門請人進來。

“既是鄰居，别客氣，你倆進屋坐，我去拿糕點。”

于喬不是小氣的人，随手拿盤子盛了六塊蛋黃酥端到桌子上招待客人，“這是我琢磨出來的蛋黃酥，嘗嘗味道咋樣。”

遇兒雙手接過于喬遞過來的點心，大大方方地道了謝，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關安甯神色溫柔地摸摸他的頭，轉頭對于喬道，“我在這住了三年多了，你們家一定是有讀書人吧，這個屋子風水好，上一個住在這兒的書生也中舉了呢。”

“真這麼靈啊，我還以為牙人忽悠我們呢。”

“這條街就書生最多，離縣學近。”關安甯端詳着于喬和善的表情就知他不是壞人，又道，“我看咱倆年紀相仿，能做鄰居也算緣分，你若不嫌棄我們就交個朋友你說咋樣，我平日裡在街頭拐角的那家藥鋪坐堂，但主要給哥兒瞧病，所以平日裡也不算太忙，你若閑下來可以到我家串門，我家隻有我和遇兒。”

“當然好了，我夫君是禀生，他白日去縣學讀書，我就在家做點心。”

于喬一口答應，倒把關安甯逗笑了，“你不怕我倆是壞人？”

于喬擺擺手，真誠地說，“哪有長得這麼好看的騙子。”

關安甯的臉實在太優越，從小到大誇他的人不計其數，卻從沒有人像于喬這樣形容過他，忍不住笑了聲。

兩人聊了幾句也覺投緣，遇兒在一旁安靜地吃了一塊糕點，離開時候隻帶走了一塊，還非要把帶來的五個雞蛋留下，于喬哪裡好意思收孩子的東西，推拒到最後還是關安甯讓他收着，既然是朋友，就不要這麼客氣了。

于喬想也是，人情這東西就是有來有往的，他家隻有父子倆，日後再做點兒好吃的送去就行了。

剛到這兒就交了一個朋友，于喬心情好，楊桦回來時跟他講起這事。

“小喬，縣城人多，和咱們村不同，與人交往還是得留心。”楊桦并沒有不贊同，隻是怕他們剛來這人生地不熟，被有心人人盯上。

于喬瞪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今日隻說了一會兒，等時間長了就知道他是什麼人了，你還擔心我被騙了不成？”

楊桦敏銳地聽出夫郎話裡的不開心，急忙放下手裡的活湊了過去，放弱聲音哄，“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咱們初來縣城能有個朋友，正是好事兒呢，你也有個伴兒了，自己一人在家時也不會無聊。”

“這還差不多。”

于喬本也沒生氣，隻是想和他鬧一鬧，被他一哄瞪時開心了，眯起眼睛貼貼他的下巴。

楊桦出去一趟把事都辦妥，兩人忙完後就在家休息，等着明日縣學開課。

早上于喬把筆墨學具都裝得齊全，放在籃子裡，又把要穿的衣裳用裝了熱水的碗熨了熨，等楊桦都收拾好後，于喬又用油紙包了幾樣點心貼心地放在籃子邊上，囑咐他萬一不能按時回來，先墊墊肚子。

楊桦應了一聲，便出門了。

今年縣學開學最晚，已經初冬了，外頭天氣冷，大家夥步履匆匆，楊桦剛到門口就碰到了方子銘。

對方小跑着過來，格外興奮，“楊兄，聽說你租好了房子搬過來了，你怎麼不請我去你家暖暖房啊熱鬧熱鬧。”

“我不請你你改日不也要登門？”楊桦難得給他開句玩笑。

方子銘嘿嘿笑笑，告訴他自己在親戚家借住，離縣學走路得兩刻鐘呢，但為了省錢，也忍了，争取明年秋闱下場考中了，就能搬走了。

楊桦知他家裡條件不錯，但方子銘年紀小還未成親，若是讓他自己單住，衣食住行方面還要派人來照顧，索性就暫住親戚家，也有個照應，若是實在住不慣，再搬出去。

兩人邊說邊往裡走，後頭突然傳來馬車的聲音，兩輛馬車外觀裝飾華麗，一旁還有兩個仆人候着，看樣子定是縣城的富貴人家的公子來上學了。

車内下來兩個年輕人，一個高大俊美穿着也是華貴，金冠玉帶，毛皮大氅，看樣子不像來讀書，像是來賞景色的打扮，寒冬臘月的手上還拿着一把折扇，端得實在風雅做派。

另一個車内的人和他相比長相遜色一些，隻是普通人，但服飾上更顯華麗，縱使楊桦不識貨，也知那一串玉佩瑪瑙得值不少錢。

兩人再縣學門口吸引了在場書生的目光，楊桦不感興趣，隻看了一眼便轉頭往裡頭，方子銘趕緊跟上，悄聲說，“楊兄你看，這兩人都不是咱們縣的秀才，聽說一個從京城來的，一個從州府來的，家裡都是做錢莊珠寶生意的，到咱們這小地方來不知多久會走。”

“我說那日縣令設宴怎麼沒見過他倆，咱們同批的秀才約摸會在一個屋上課，免不得要碰一起的，不用在意。”楊桦說。

方子銘又回頭暼了一眼，那兩人也跟在後頭，便把嘴閉上了。

他們縣這次的秀才都在最新修建好的那個課室，比老生的屋子更寬敞一些，本以為進了屋子随便找位置，但仔細一看，每桌已經放好了他們的名牌，楊桦是案首，自然是第一個，方子銘在他身後，而那兩位公子哥和他并排都坐在第一排。

方子銘在他身後小聲嘟囔，真是有錢就了不起。

剛念叨完上課的夫子就踱步進了課室，縣學的夫子都是附近有名的舉人還有貢士，年紀也都五六十歲，也是有學問積澱的。

給他們上課的這位夫子體格幹瘦，微微馱着背，但眼神精明，目光一掃自有一番嚴肅氣度。

進屋後也不廢話，把人挨個點了名認了人就開始講課。

鄉試的内容主要是儒學經典論文時策等，離不開書本，先生講完了上課的紀律和考試内容，便讓大家拿出書包朗讀背誦。

楊桦休息得好，此刻屋裡的炭火也沒那麼足，屋内不冷不熱頭腦也清明，翻開書便背誦。

屋裡讀書聲音漸漸變小，楊桦不受影響，卻聽右側桌子坐得那位低聲叫他。

“你就是案首？你叫楊桦？”

楊桦禮貌地點點頭，那人唇角勾起也笑了笑拱了拱手，“我叫康緻，我們既是同窗，日後還要互相關照啊。”

楊桦回了禮便把目光重新投在書上，心裡感歎，看您這身家這輩子也沒有需要我關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