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他吃驚的是看外表先入為主以為他是位高傲的公子哥,但看言行還算有禮有節。
今日快到晌午才報道,所以中午便不放學了,往常有半個時辰的吃飯休息時間,今日也省略了,第一天上學夫子就來了個下馬威,隻有去茅房才能離開座位,否則就要一直讀書。
到了下午秀才們也都口幹舌燥累得沒精神朗讀了,夫子見狀才讓大家休息兩刻鐘,夫子一走,屋内頓時哀聲一片。
于喬猜的沒錯,中午不放學自然沒時間回家吃飯,楊桦坐在座位上把筆墨挪到一旁,拿出了于喬帶的油紙包。
後頭的方子銘趴在桌子上抱怨,“楊兄,第一日就這麼累,我能堅持住嗎!欸?什麼味道?”
他一擡頭便看到楊桦遞過來一塊蛋黃酥,佩服地誇,“還是嫂子有先見之明,還給你帶吃的了!”
兩人剛分完點心,側頭一瞧一旁那兩位少爺面前已經擺上了精美的食盒。
方子銘口裡嚼着東西再次感歎有錢就是好!
屋内的秀才除了楊桦和方子銘都沒帶吃食,暗戳戳的把目光集中在那兩人身上。
心思活絡的竟主動上山搭話,“戴秀才,聽說您家在州府是做珠寶生意的,怎會來我們縣學讀書呢?”
要說這人也實在不會說話,這一開口就像打聽人私事似的,戴秀才慢慢品嘗着飯食,橫了他一眼,“與你何幹。”
這人自讨沒趣紅了一張臉,辯駁說,“大家都是同窗你怎麼這麼無禮?”
“那你為何隻問我,不問他,難道看出來我比他有錢?”戴秀才指着康緻問。
康緻哼笑一聲,并不理他。
戴秀才早看康緻不順眼,這會兒借題發揮,指着他的飯食說,擠眉弄眼,“裝得像個富戶,我看你穿戴的東西都是假貨,不然怎麼就隻吃兩樣沒油水的青菜,這飯我家下人都不稀罕吃,你若吃不飽,少爺我的飯菜給你,讓你也嘗嘗葷腥。”
他一股腦說了這麼多,不乏挖苦諷刺之言,在場的人都不禁屏息,默默看着不敢出聲。
方子銘往楊桦身後靠了靠,生怕這兩人之間的煞氣波及到他。
康緻放下筷子優雅地取出帕子抿抿嘴,輕輕一放才好整以暇地回問,“你說完了嗎?”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并沒有被戴秀才激怒,可戴秀才看到他這副模樣更是怒氣上湧,狠推了一把桌上的食盒,裡頭裝的魚肉排骨還有堅果點心零零散散落了一桌子,他随手抓起一塊點心,指着他說,“别裝樣子了,光是這點心你都買不到吧。”
他話音一落,衆人都把目光投向那點心,油紙包裝精美,上頭赫然印着招牌名字“楊于甜”。
楊桦輕輕擡眉,又把目光移向戴秀才的手,他拿着的不正是一塊蛋黃酥嗎。
這不巧了,自己桌上也有呢。
他實在不想把戰火轉移到自己身上,盡量放輕動作想把桌子收拾好,原本周圍屏息看熱鬧的幾人眼睛也靈,一眼就掃到康緻旁邊的座位上也有點心。
原以為是他帶的,沒想到有人直接問出來,“這點心到底有何獨特啊,楊桦桌上也有啊?”
楊桦暗歎,這屋裡的秀才是不是讀書讀傻了,怎的都這麼不會說話,他們兩個富家公子之間的事,為何把無辜的他摻和進去。
既然有人提了,戴秀才直接竄到楊桦面前,不可置信地把他的點心捏起來對比看看,又上下打量楊桦一番,這點心可是托人定做的,州府的點心坊裡都沒有,他是故意想拿這東西擠兌康緻的,旁的比不過,這件事肯定是他更勝一籌,可眼前這個不起眼的秀才怎麼也能吃到口!
他脫口而出,“你又是在哪兒得來的點心!肯定是假的!”
周圍人聽罷看熱鬧的興頭更甚,想不到第一日上學就這麼刺激!
楊桦神色一凜,瞧見這戴秀才滿臉通紅眉毛擰着,似是真氣得不輕,而一旁的康緻也好奇地看着他,仿佛想聽聽他的答案。
他若是如實說,怕是氣氛會更凝重。
但為了自己的清白還是認真解釋,“這是我夫郎在家做得點心。”
“啥,案首已經成親了?”
“楊桦的夫郎手藝這麼巧?我聽說這個糕點得專門找人訂制呢,尋常人家哪裡能做得出來?”
“上次縣令設宴不是吃過一次嘛,聽說确實難買呢,這楊桦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周圍人議論聲都落到楊桦耳邊,他沉聲開口,“楊于甜的招牌就是我家的,這些點心隻有我夫郎能做得出來,你若不信自可以去打聽,你們二人的事兒不要把我摻和進來。”
戴秀才聽罷臉色十分難看,本想和康緻較勁,卻被一個秀才下了面子,瞪時覺得氣血上湧,不想在這間屋子裡多待一刻。
他一甩袖沖外頭喊,“來人,本少爺要回府!”
這火藥桶走了,看熱鬧的幾個秀才也散了,各自回了座位,目光卻還時不時地瞄着楊桦。
隻有方子銘憋笑憋的辛苦,偷偷笑了幾聲,“楊兄啊,這事兒太逗了,哪成想是你無意間拆了他的台啊。”
楊桦實在無奈,他還未開口,一旁沉默半天的康緻先作了揖,調笑說道,“楊兄實在是被我殃及,失禮失禮,在下給你賠個不是。”
“康秀才莫要客氣了。”
方子銘張大嘴巴,也對康緻另眼相看,同樣是富少爺,這位怎麼這麼知禮數!
康緻不解,“你們為何如此驚訝?”
方子銘心直口快便把心裡所想說了出來,惹得康緻搖着折扇笑得得遮住了臉。
“我和戴秀才同是外縣書生,我來縣學讀書是因為能順便照看家裡在附近幾個縣的生意,他不知怎的總和我相比,想壓我一頭,我無意理他,這才鬧出了今日的笑話,我初來乍到還不知這點心在哪兒買,說起來還多虧了楊兄幫我化解了麻煩,多謝多謝。”
楊桦點點頭,暼到他的目光掃了一眼自己的點心,便拿出一塊遞給他,“你若不嫌棄也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康緻不客氣地接過來咬了一口,外殼酥軟内裡軟糯,既有芋泥的綿密又有蛋黃的鹹香,他又吃了半個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稱贊,“楊兄夫郎真是好手藝,這點心我在京城也從未見過,怪不得戴秀才這麼寶貝。”
“你不知道,楊兄的夫郎手可巧呢,會做好多新奇的點心。”
“哦?那改日我去拜訪一下,不知有沒有機會嘗嘗看呢?”康緻噙着笑問。
“我家就在縣學後頭的知學街,康秀才若是好奇改日可以和子銘同去。”
楊桦隻是随口邀請,康緻倒是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我們是同窗,你們稱我康緻或者康兄都可,我是真心想與你們相交,楊兄不是随口應付我吧?”
“自然不是。”
楊桦猜不準這少爺心思,大概也是覺得無聊想交個朋友。
除了方子銘和柳周正,他還沒有什麼相熟的友人,若是能在縣學結交新的朋友,也算好事。
一段小插曲過後,幾人分了點心午休時間就到了,下午夫子進屋時,不見戴秀才人影,一問才知,那位少爺不舒服回家休息去了。
下午接着上課,一日過去,楊桦下午回家時,一進門就聞到了飯香,于喬見人回來立馬牽着他的手問今日可還順利。
吃飯時于喬聽楊桦把課室發生的事兒講了一遍,也被逗笑了,“那改日把他倆叫過來吃頓飯吧,别拂了你的面子,真沒想到咱家的點心還能成為他們攀比的工具呢。”
“還不是因為你的手藝好,我看這蛋黃酥的生意會越來越好的。”
楊桦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他碗裡,兩人相視一笑,都覺得日子越來越有奔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