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讓翻身下馬時,額上還帶着細密的汗珠。
他小心翼翼打開油紙包,棗糕還在冒着熱氣:“趁熱吃。”
時歲伸手接過,指尖相觸的瞬間,沈清讓卻突然皺眉:“手怎麼這麼涼?”
蘇渙看着沈清讓毫不猶豫地解下大氅把時歲裹成了粽子,又将他冰冷的雙手攏在掌心呵氣,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默默退後兩步,轉身離去時,聽見身後時歲帶着笑意的聲音:“相公,棗糕好甜。”
時歲不嗜甜。
也并不喜歡吃棗糕。
他隻是喜歡沈清讓而已。
蘇渙走出十幾步,卻又在轉角駐足回望。
朱漆大門内隐約可見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沈清讓的手始終穩穩扶在時歲腰間。
“傻子。”蘇渙低聲笑罵,卻不知這聲輕嘲到底要落在誰的頭上。
是那個甯死也要送江山給心上人的瘋子?還是那個被蒙在鼓裡卻甘之如饴的癡人?
他想起時歲袖中那枚赝品玉佩,想起百雀樓上懸而未決的生死,想起那道被小心藏起的禅位诏書。
這盤棋,時歲下得太過決絕。
蘇渙突然想起從前,時歲也是靠着這樣的決絕和孤注一擲,一步步坐上了丞相之位。
“罷了。”他搖了搖頭。
既然要瘋,不如瘋得再徹底些。
和禅位诏書一起藏在禦書房的,還有另一道蓋好玉玺的認罪诏。
那是蘇渙早已為時歲備好的退路。
若禅位之事有變,這道認罪诏便會将弑君之罪盡數落在當朝丞相一人頭上。
算是還了當年時歲在天牢裡的救命之恩。
三月初六,宜嫁娶。
這幾日夜裡,時歲總愛纏着沈清讓。紅燭帳暖間,非要把人裡裡外外嘗個透徹才肯罷休。有時雲雨初歇,又攀着人脖頸讨要,活像要把這八個月的空缺都補回來似的。
唯獨昨夜不同。
時歲早早便拽着沈清讓上了榻,難得安分地蜷在将軍懷裡。偏生沈清讓這些日子被折騰慣了,此刻反倒睡不着,隻得望着懷中人出神。
大紅床帳外,龍鳳喜燭靜靜燃燒。
沈清讓聽着耳邊均勻的呼吸聲,指尖無意識地繞着時歲一縷青絲。
明日……
便是大婚了。
他望着時歲的側顔,唇角不自覺揚起。
他的歲歲啊,平日裡一襲紅衣就夠惹眼了,明日還不知要驚豔多少人。
想必是……
要把他半生見過的春光都比下去了。
沈清讓昨夜睡得太遲,今晨自然起的也晚。
朦胧間覺得有些不對。原本該蜷在他懷裡的時歲,不知何時反客為主,将他整個人攬在了臂彎裡。
一睜眼,便對上了那人含笑的眸子。
“什麼時辰了?”沈清讓嗓音還帶着睡意,下意識往溫暖處蹭了蹭。
“還早。”時歲答得從容,手卻自有主張地撫上他後腰,力道恰好地揉按起來。
這個動作讓兩人同時一怔。
随即相視一笑。
“怪我。”時歲指尖流連在将軍緊實的腰線上,“這些日子要得太勤,連手都記住了。”
沈清讓耳根一熱,捉住那隻作亂的手,卻在觸及手腕上的傷疤時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時歲閉着眼,鼻尖親昵地蹭過沈清讓的側臉:“我的長雲穿上婚服,定是……”
話音未落,便被沈清讓紅着耳尖打斷:“……不知羞。”
“蒼天可鑒!”時歲猛然睜眼,一臉無辜,“我可半句渾話都沒說!”
沈清讓垂眸,視線往錦被下滑去。
某處正精神抖擻地硌着他小腹。
時歲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倏地笑彎了眉眼。他故意貼着沈清讓的耳畔,氣息灼熱:“看來……‘小歲歲’比我還喜歡将軍呢。”
沈清讓被這露骨的情話激得渾身一顫,擡手就要去捂時歲的嘴。
卻不料那人早有預料,偏頭躲過的同時,一個翻身将人壓在了身下。
“今日大婚。”沈清讓喉結滾動,聲音已然啞了,“不該……養精蓄銳嗎……”
時歲低笑,指尖挑開沈清讓的衣襟:“将軍昨夜睡得好,自然該……”
話音未落,便被叩門聲打斷。
門外管家低聲道:“公子……該起床更衣了。”
時歲動作一頓,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他俯身在沈清讓鎖骨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地支起身子:“且先記在賬上……”指尖暧昧地劃過将軍泛紅的耳垂,“今夜洞房,連本帶利讨回來。”
沈清讓慌忙攏好衣襟,卻在起身時被拽回榻上。
時歲在他唇上偷了個香,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開:“走吧,我的新郎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