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北疆。"她用的是肯定句，手指已經捏住藏在織機下的銀刀，"那些流民帶着草原疫病。"

謝景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袖中滾落幾個琉璃小瓶。蘇璃搶上前扶住他時，看清了瓶身上刻的崔氏家徽。男人滾燙的呼吸噴在她耳際："烏頭汁隻是幌子...真正要命的是這些瓢蟲..."

七天後，崔氏綢莊後院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他們重金挖來的流民工匠癱在蠶室門口，臉上爬滿黑斑。而一街之隔的蘇氏染坊裡，女工們正将新采的桑葉送進琉璃頂的暖閣。

蘇璃站在由三百塊透明雲母片拼成的穹頂下，看陽光被濾成淡綠色灑在蠶匾上。韓九設計的雙層地龍讓室溫恒定如春，牆角的銅盆裡，硝石正咕嘟咕嘟冒着寒氣。

"東家！"管事舉着封信沖進來，"崔家說要告我們下毒..."

蘇璃用銀剪裁開信封，抖出張地契。謝景的字迹在背面龍飛鳳舞："用溫室技術換他們江北的桑園。"她忽然注意到信紙邊緣的暗紋——那是幅微縮的塞外地圖，某個被朱砂圈住的山谷旁，畫着隻振翅欲飛的金鳳蝶。

暖閣外突然傳來騷動。蘇璃撥開琉璃窗望去，隻見謝家商隊的馬車碾着薄雪駛入院落。車簾掀起時，她看見謝景蒼白的指尖按着本賬冊，封皮上赫然是《蠶經·補遺》的燙金小楷。

冬至那日，蘇璃在染坊最高處的閣樓裡支了張榧木棋盤。謝景執黑子的手在燭光下透出青筋，他剛落下一子，窗外就傳來羽箭破空的銳響。

"崔氏雇的弓手。"蘇璃不動聲色地将白子壓在"天元"位，"可惜他們不知道，溫室最外層的雲母片都鍍了水銀。"

謝景突然抓住她欲收回去的手腕。他拇指的繭子摩挲着她掌心的疤痕，那是七天前取血驗毒時留下的。"北疆來的商隊說..."他的聲音比平時低啞，"草原十八部正在收購大量病蠶絲。"

棋盤下的暗格發出咔哒輕響。蘇璃抽出手，取出卷畫着古怪符号的羊皮紙。當她将它與謝景帶來的地圖拼合時，完整的金鳳蝶圖案赫然浮現——蝶翼紋路正是通往鹽鐵礦的路線。

更漏滴到三更時，謝景的咳嗽又劇烈起來。蘇璃看着他咽下混着蓖麻粉的藥湯，突然問道："為什麼冒險去偷《蠶經》？"

男人染血的嘴角揚起弧度："因為崔家不知道..."他劇烈喘息着，從懷中摸出個錦囊倒在她掌心，"...溫室裡養的不僅是蠶。"

十二粒帶着體溫的蓖麻籽滾進蘇璃手心，每粒上都用金漆點着星象圖。窗外北風呼嘯而過，将染坊新挂的"四季蠶匾"招牌吹得咯吱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