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男子和黑發女子端坐在豪華的宮殿内,雖然身上衣裳略髒,但依然挺直脊背,光是坐着就壓迫感十足。
一身墨色的青年輕輕撩開珠簾從殿前走進來,朝兩人笑笑,“想必二位都認得我。”
女子頂着通紅的眼睛看向他,聲音都是啞的,“盛郁?”
青年身形頓住,漂亮的臉垮下來,旋即又笑起來,“那是二皇兄,我是盛不逢。”
男子恍然大悟般地站起身,作勢像行禮一般,盛不逢也順勢要說不必,男子卻轉去茶桌旁給自己與自家夫人倒了兩杯茶。
盛不逢:“……”
“承兒過世我也很難過,二位不必擔心,殺他的人我自會追查到底,定不放過。”
褚知懿聞言垂下眸,同兒子一樣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聲音難掩悲傷,“我的承兒……”
男子立馬将她擁進懷裡,兩位才過而立之年的人哭得像個孩子。
盛不聽得耳根子癢,有些煩,走過去試圖叫停兩人,衣擺卻被褚知懿扯了過去擦了擦眼淚,“大皇子……您可定要為我們找到殺了承兒的兇手啊……”
盛不逢:“……我是老三。”
盛不逢收回濕漉漉的衣擺,也不嫌棄,坐在二人對面,臉色陰沉,“我也不想挑起沒必要的争端……可是昨夜,二哥手下的侍衛也無故死了一個。”
祁玦聞言看向他,“你二哥?盛燕辭?我祁家何時與他結過怨!我的孩子啊!”
盛不逢:“…………那是我大哥。我說的是我二哥,盛郁。”
褚知懿擡眼看他,滿臉不可思議,“你不是盛郁嗎?”
不等盛不逢作答,她又滿臉驚恐地拉着自家夫君的胳膊,“郎君,可是承兒死了我出現幻覺了?眼前這人到底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着實可怕,實在可怕……”
祁玦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警惕地看了一眼盛不逢,小聲開口,“我看他說不定用了易容術…你可知有些地界兒真有那東西?”
“什麼!?”
盛不逢:“……”
盛不逢當即站起身,面色嚴肅地招呼侍從過來,“去請大夫…不,請太醫,最好的太醫,最好是治愈過癔症的。”
不等褚知懿與祁玦說什麼,盛不逢便離開廳子,疾步走在長廊間,一個束發青年不知從何處出現,匆匆行了個禮跟上他,“主子。”
“呵。”盛不逢冷笑一聲,放慢腳步,攥緊拳頭,“裝傻?祁家這群人去做戲班子也綽綽有餘。”
青年回頭看了一眼,摸到腰間的佩劍,“那?”
“不必。”盛不逢擡了擡手,望着升起的日頭冷冷扯起嘴角,“人人都說祁家小輩雖不露面卻掌控全局,我看也不過如此,還不是死在我手上了?”
“我真的要死掉了。”
黑馬上,祁承悶悶不樂地開口,又吸了吸鼻子,本就蒼白的臉更顯憔悴。
這話林成許今日已經聽了不下十遍了,已然從最開始的慌張到現下的毫無波瀾。他擡手擦了擦黑發下的汗,望着遠處的城門,“快到了。”
日頭正盛,兩個人都有些遭不住,連馬也是,要馱着好幾個大包袱,還有個不老實的小少爺在背上,累得要命。
林成許被它踢了好幾腳,他沉默,擡手撫上黑馬的頭,清冷的聲音難得放緩,“忍一忍。”
黑馬這才順從地叫了一聲。
祁承眨眨眼,一陣熱風襲來,他急忙掩住嘴,卻又不受控制突然咳嗽起來,急忙去包袱裡摸藥。
林成許蹙了蹙眉,見他沒尋自己要水,回頭,馬上的人就歪着身子要摔下來,他急忙去接,後者軟軟靠在他懷裡,硬生生是被咳暈了過去。
再次近距離接觸,林成許才發現這位小少爺身上好似沒有體溫一般,并且周身萦繞着一股若有若無的冷氣。他也并未多想,畢竟與自己無關。
“……”
想是這般想,但看着這位嬌氣的小少爺愈發蒼白的臉,林成許還是妥協了。
骨感明顯的手覆上人的背,緩慢渡着溫熱的内力,見人額前白發下輕皺的眉舒展開些,他卻又犯起難。
馬焦急地在一旁叫,二人頭頂徘徊着一隻白鴿。林成許沉默片刻,攬住人的肩,帶他上了馬,将他圈在懷裡,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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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尋着間旅館将人放倒在床上,蓋好被褥,林成許卻突然有些無措。
看着那張近乎沒有血色的臉,他沉默片刻,撈起他被褥下冰涼的手,搭上了他的脈。
脈搏似有似無,氣息虛弱,特别是右寸處,好像要消失一般,其他幾處更是如此。
想到主子臨行前囑咐過自己的話,林成許起身,剛邁步,就被人拉住衣角。
祁承皺眉睜開眼,一呼吸又重重地咳起來,他快速掏出帕子掩住嘴,毫無意外地咳出了血。
當然小祁少爺已然習慣,将帕子合好放在一邊,并未讓人看見,艱難掀起眸子,“咳…替我去…咳…抓藥。”
林成許應下,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替他倒了杯溫水擱在床榻邊的小桌上。
祁承睨了一眼,伸出蒼白且顫抖不止的手給他看,張嘴。
林成許:“……”
無奈,主子的吩咐不得不從。他隻好端起茶杯,慢慢将水喂到人嘴裡,指尖不經意間碰到冰冰軟軟的臉,手一抖,水灑了一被子。
祁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