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溪過後便是玉城,玉城之後就是遠京城了。
現下隻剩下半個月時間,兩個人尋了盛郁安排的人後便準備即日啟程。
這一路并不好走,叛兵、強盜、土匪,殺手刺客樣樣齊全。不過小林侍衛的傷确确實實将養好了,還因為那本劍冊、加上一路與各樣人打打殺殺精進了武藝。
照着那本将臣給他們提供的醫書,小祁少爺最近的肺病也好了些許。但隻有小祁少爺自己這麼認為,小林侍衛隻覺得他的身體更差了。
自從前幾次刺殺和綁架之事過後,兩個人基本上就是形影不離。
林成許護着祁承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就差沐浴也陪同了。對此嬌生慣養的小祁少爺一點也不覺得過分,反而就喜歡他的小侍衛這般對他好,畢竟現今隻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了。
小白上次因為鴿子腿上綁了銀票被小孩子用彈弓射傷,現如今已然在籠子裡成了觀賞鳥,挂在小黑身上整日裡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小黑便是小林侍衛那匹黑馬。現在送信的是小白的同窗,叫小灰,如今也累瘦了。
明都也不安生,盛不逢已然按耐不住,而朝堂上盛王也無心觀政。兩名丞相便順勢而上,勢力割裂更為明顯,左相覺得盛不逢尚還年幼,自是盛郁更加合适。
右相自始都是盛不逢門下的,自然是無論如何都站在他那一邊。
近日裡刺殺的人愈發多,天寒地凍,小祁少爺坐在馬車裡也要時刻提防會不會被人一箭穿心。
“咳咳……藥…咳咳咳……”
那隻蒼白的手顫抖着伸出來,林成許急忙停了馬車,急匆匆地上了車将早就預備好的藥粉倒進他嘴裡。
小祁少爺無數次調侃自己沒有味覺就是用來吃藥的。小林侍衛不語,心疼得不行。
“張嘴,先别咽。”林成許輕聲說道,又将水壺遞到人微張的嘴邊,後者順勢将後頸搭在他胳膊上,張大了嘴:“啊。”
咽下藥後竟還給自己逗笑了。
林成許抽出帕子替人擦了擦嘴邊的藥粉和水珠,輕輕皺眉看着他,“你說你這般算是好的了?”
祁承又攥緊着他胸前的衣服咳了兩聲,懶懶靠進他懷裡,“自是。平時冬日裡我連門都出不得,出了門遇了風便要咳暈。”
林成許又擡手替他捋了捋咳亂的發絲,後者便閉着眼靠在他懷裡休息。兩人現今的肢體接觸越發多,卻無一人覺得不妥,都習慣了。
便是一到雪天人都懶了,林成許想下車繼續驅車,趕趕行程,到了玉城好讓這位小少爺休息休息,但卻被人拉着不許走。
“靠一會兒……”祁承又往林成許懷裡湊了湊,格外喜歡他身上暖爐似的溫度,臉埋在他胸口又虛弱地咳起來,甚至連咳聲都越來越小了。
欣喜之餘,林成許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擡手覆上他額頭,才發覺他燙得厲害,想必是又染了風寒。
“公子?醒醒,把藥吃了再睡。”
祁承迷迷糊糊就聽到有人在耳邊碎碎叨叨,不客氣地擡手捂住那張嘴,強撐着睜開眼,有些兇,“我是睡會兒也不得安生了?”
手滾熱,林成許沒時間貪戀這近距離接觸,将人放倒,又去包袱裡拿藥。
這一番折騰下來天也黑了,小黑得到主人指示,擡步走向一處山林,将馬車停好,低頭在雪裡翻找着枯草吃,小白咕咕地看着馬車叫。
生了火堆還暖和些,熬了傷寒藥,小林侍衛又将剛昏睡過去的小祁少爺叫醒,扶他起來喂他喝藥。
“……若是我死了,将我埋在此處便好,等你…咳咳咳從遠京城回來再将我挖出來帶回明都。”
林成許緊蹙着眉,看着懷裡人嚴肅的樣子,知道他沒有說玩笑話,俯身湊近那張格外蒼白的臉,“公子答應過我要活下去,不可食言。”
“太近了,離遠些。”祁承擡手将他的臉抵開,暗暗嘀咕這張臉怎麼那般漂亮。
馬車内有遼溪盛郁手下替他們貼心預備的棉被,馬車兩人也擠得下。祁承強撐着睜開眼,又突然覺得不适,扭頭撈開簾子幹嘔了好幾聲。
“你可是給我下了毒,這藥好生惡心。”小祁少爺捂着胸口倒在人懷裡,覺得他熱乎,直接撈過他躺進被褥裡抱着睡覺。
“應當是藥吃得太多了……”
小林侍衛心疼得不行,知道自己身上熱乎,一抿唇,捂熱了些被子便脫了外衣抱緊懷裡的人,率先開口,“公子若要罰明日再罰。”
這話一出,祁承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且這樣抱着更暖和了,含糊着應了一聲便又睡過去。
…………
這夜他折騰了不下四五番,林成許反反複複将他捂出汗,喂水喂藥,見他做噩夢了便輕聲安慰,把人叫醒與他說話,不想讓他繼續做唬人的夢。
“我沒說胡話…若我真…咳咳咳……死在此處——罷了,你直接給我個痛快吧。”
林成許僵住,急着搖頭,撥開濕潤的白發看清人格外憔悴的眉眼,“這便就是胡話,莫要再說了。”
祁承笑了一聲,湊近那張焦急的臉,“你真覺着…我不怕這一身病?”
後者皺着眉,垂下頭不知如何作答。
“我早想死了,哥哥們非要派我出來也并非咳…并非我多厲害,隻是有了這件重要之事我便不會尋死,咳咳……而且臨死路上還會看到這番美景,怎麼我都不虧。”
“實話告予你,我怕是活不過兩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