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絞痛剛剛停止,斯文就聽見車門被人打開的聲音。
餘有樂坐進駕駛位,不自禁打個冷戰。
他一邊将空調溫度調高,一邊念叨:
“其實外面不怎麼熱,幹嘛坐在車裡吹空調,一天天的,油錢都不夠了……”
斯文手扶着車門,無聲喘氣,臉色白得像紙一樣。
“怎麼了,又開始疼了?”餘有樂皺眉看他,“要不你換個醫院再查一查,疼成這樣,咋會查不出病因?”
“沒事。”斯文咬牙系好安全帶,“走吧。”
黑色桑塔納啟動引擎,緩緩駛出這片新建的樓盤。
餘有樂開着車,嘴上也沒閑着:
“别說這個蔣大坤還挺狡猾,養個小三知道避開自家開發的樓盤。”
斯文緩過氣來,靠着椅背漫不經心聽餘有樂說話,轉頭看向車窗外。
路上沒什麼行人,陽光刺目,曬得地面都像在冒煙。
酷暑,才剛剛開始。
回到事務所,餘有樂趕忙打開電腦,連接方才安裝的微型攝像頭。
那邊的聲控樓道燈暗着,因此監控畫面自動切換到了夜視模式。
盯着電腦屏幕看了幾分鐘,餘有樂隻覺眼皮越來越重——昨晚跟人跟到淩晨兩點,今天又出去跑了一天,乍一放松下來,渾身上下似乎都在叫嚣着“老子好困”。
“睡個午覺,起來再看吧,”餘有樂起身,絮叨着往卧房走,“女孩子都怕曬,這麼熱的天,估計也不會出門。文兒呐,你也去睡會兒……”
轉頭看,斯文斜躺在沙發上,早就睡得不省人事,旁邊的立式空調開着,沖他頭頂呼呼吹風。
身體再好也不能這麼吹空調好吧,待會兒睡醒一準得感冒。
餘有樂嘀咕着調高風向,想了想,在沙發另一頭坐下。
這姿勢雖然不太舒服,還是将就睡吧,去卧房再開個空調得費多少電啊。
一覺睡到傍晚。餘有樂是被餓醒的,一看時間已經7點多了。
中午就沒正經吃飯,餓到現在,胃部已經隐隐發疼。
他揉着額角坐起,見斯文坐在電腦前看監控,遂問:“晚飯吃什麼?”
“炒飯。”沉默寡言的室友回道。
唉,又是炒飯……
餘有樂心裡計劃着等拿到這次的酬勞,一定要去吃頓大餐祭一祭五髒廟。
想到這裡,他又有了精神。
他快步走到斯文身旁,躬身看向電腦屏幕:“拍到人沒?”
斯文“嗯”了聲,拖動進度條往前走,畫面在18:48:35定格。
1006大門洞開,一個拎着黑色垃圾袋的女孩正在跨出房門——她低垂着頭,看不清五官。身着寬松的粉色T恤,五分沙灘褲,腳踩人字拖。
怎麼看都跟“妖豔小三”的人設不沾邊。
斯文點擊播放,看着那女孩關門,轉身走向電梯,消失在畫面中。
很快,女孩扔完垃圾返回,又出現在畫面中。
“看。”斯文挪動椅子,示意餘有樂湊近一點。
餘有樂于是又往前湊了湊,幾乎快把腦袋伸進屏幕裡。
隻見那女孩拿出鑰匙開門,擰到一半,忽然一頓,接着朝向監控所在的方向緩緩轉頭。
被她發現了!
餘有樂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又立刻下意識地否定。
怎麼可能?
他放得很隐蔽,不仔細查找是不可能看見的。
卻見屏幕中,女孩向右側首,轉到一定角度時,蓦地停住。
斯文将畫面放大,拉近女孩露出的側臉。
與那身随意的裝束相反,這是一張很不随意的臉。就側顔來看,恐怕過于引人注目。
隻見女孩輕輕垂眸,若有所思,少頃,唇角微彎,勾出一抹笑。
接着她迅速轉身,開門進屋再關門,一氣呵成。
監控畫面中,燈光漸漸熄滅。
攝像頭又跳轉到夜間模式。
斯文面容不動,依然恹恹地靠着椅背,像是随時都能睡過去。
餘有樂慢慢站直身體。
方才那女孩隔着屏幕帶來的壓迫感揮之不去,他隐隐有些不安:這一次的委托,好像并沒那麼簡單。
之後三天,監控拍到過幾次蔣大坤出入1006,也拍到了那女孩送他出門的畫面——
女孩擡頭微笑,毫無防備地将一張漂亮臉蛋暴露在監控中,根本不像發現了攝像頭的樣子。
餘有樂稍稍放下心來,轉而感歎:“好好一朵鮮花,就這樣主動鑽牛糞裡去了。文兒你說對吧?”
斯文站在窗邊,神色冷漠地看着窗外。
聞聽此言,他并未答話,表情亦未改變,隻是腦中忽然浮現出蔣大坤肥膩的手從女孩臉上撫過的畫面。
“搞定!”餘有樂打個響指,将視頻和關鍵截圖整理放入U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