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給張興梅了。”他撈起茶幾上的車鑰匙，走向玄關，“走吧，還有别的單子要忙。”

餘有樂穿好鞋子，起身看向慢騰騰走來的斯文：“文兒你先訂好餐位，咱們一會兒拿到錢就直接過去搓一頓。”

頓了頓，他又小聲嘀咕：“不過，總覺得她有點眼熟是怎麼回事。”

正苦苦思索着，就聽沉默半晌的室友終于開了尊口：“攝像頭。”

“哦對！”餘有樂一拍腦袋，讪笑道，“忘了這茬。”

事情進展跟預想的一樣，雇主張興梅給錢很爽快。

看她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估計很快就會沖到“新都上城”給小三吃些苦頭。

于是餘有樂想着最好盡快取回攝像頭，以免橫生枝節。

隻是，這“枝節”果然還是生了。

發現攝像頭不見之後，餘有樂滿臉問号地打開手機，回溯攝像頭最後錄下的畫面——

女孩伸手扣來，一雙眼眸裡滿是飛揚的得意，璨若星光，絲毫沒有被人發現秘密的惶惑不安。

“靠！”他怔愣半天，張嘴吐出一字箴言，習慣性轉頭看向斯文。

“唔。”斯文靠着副駕座椅背，神情未動，像是早有所料，又像是壓根不在意。

“别‘唔’了，想個辦法啊，這攝像頭多貴你知道嗎？”餘有樂直想抓着室友的衣領狂搖三下。

斯文将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收回，轉頭看向車窗外，涼涼道：“報警。”

報個屁的警，在人家門口安裝微型攝像頭，真要深究指不定警察先抓誰呢？

餘有樂無語地摁摁額角，要不是确定自己打不過這家夥，肯定會直接給他一拳。

“大餐，取消。”深呼吸兩口，餘有樂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恨恨地發動汽車。

“嗯。”斯文慢吞吞系好安全帶，開口，“炒飯。”

“嘟——”喇叭聲銳響，帶着沖天火氣。

***

張興梅找上門的時候，林曉柒正在看新出的偶像劇，恰看到男女主意外摔倒，抱着吻到一起。

她微微挑眉，滿臉嫌棄地關掉電視，起身前去開門。

一個中年女人站在門口，雙手抱胸，眼神睥睨，将林曉柒從頭到腳打量一番，冷笑道：

“蔣大坤可真他媽惡心，黃毛丫頭都不放過。”

“進來吧，”林曉柒淡淡瞥她一眼，轉身回到沙發坐下，嘴裡說道，“順手關門，謝謝。”

張興梅“砰”地甩上門，呼出一口惡氣，緩步過去坐好，目不轉睛地盯着林曉柒。

她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孩很漂亮——一頭蓬松的過耳短發，頭頂還紮了個半馬尾，配着那麻袋一樣的寬大T恤，乍眼看去就像個男孩子。

但是，如此簡陋的打扮依然掩不住她明麗的五官，和肆意張揚的青春氣息。

張興梅攥緊手中的提包帶子，極力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寒聲道：“看你人模人樣，好手好腳的，就這樣自甘下賤？”

話剛說完，就見那小姑娘眼皮一擡，目光如利箭般激射過來。

“阿姨，有那閑工夫找我說教，不如回去好好管管你的老公，”一雙鳳眸在她身上逡巡一周，帶着幾分憐憫，“看您人模人樣，好手好腳的，幹嘛守着渣男自輕自賤？”

“小賤人！”張興梅強壓的怒意徹底迸發，再也管不了什麼身份，什麼顔面，咆哮着将手裡的提袋砸了過去，人也随着向前撲去。

林曉柒輕輕閃開，看着張興梅狼狽地跌在地上，既而開始放聲痛哭。

她怔了怔，臉上閃過一抹慌亂。

“怎麼就哭了呢？”林曉柒伸手把張興梅扶起來，小心安放在沙發上，手足無措地看着她，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張興梅号啕不止，特地去美容院精心打造的妝容早已報廢，一張臉污七八糟，令人難以直視。

林曉柒探手抓過茶幾上的紙巾盒放到她懷裡，撓撓額角，咕哝道：“就這麼喜歡那個老男人啊？”

許是自尊心回籠，張興梅很快便止住号哭，抽噎着說道：“老娘年輕貌美的時候陪他白手起家，這才苦盡甘來沒幾年……”

那時的山盟海誓，那時的體貼與疼愛，難道都是假的嗎？

她費盡千般力氣，親手成就的男人和家産，憑什麼要拱手讓人，便宜這些隻會搔首弄姿的小賤人？

“可是，你趕走……呃，趕走我，也會有别的女孩子啊。”林曉柒觀察着她的反應，謹慎措辭，生怕一不留神又惹得她痛哭流涕。

張興梅拿紙巾擦幹眼淚，随手往地上一扔，擡眼瞪着林曉柒，默然不語。

半晌過後。

林曉柒受不了這尴尬窒息的氛圍，試探着說道：“要不，我站着不動，讓你打一巴掌出氣。然後咱們各走各路，行嗎？你放心，這個老男人我也不要了。又老又醜的，隻有你把他當成寶……”

張興梅霍然起身，越過林曉柒，彎腰撿起地上的手提袋，轉身向門口走去。

“诶？你不出氣了？”林曉柒跳起來，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面，“阿姨，不是，姐姐，咱們今天一次把恩怨結清，以後就不要再起糾葛了好吧。”

張興梅在門前站定，轉身看她：“沒什麼好說的了。”

突然有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想要挽回那個男人的心嗎？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她可是張興梅，張興梅呵，離了誰，她都能鐵骨铮铮地活下去。

門輕輕阖上，高跟鞋踩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林曉柒偏頭看着門扉，不明白那個女人怎麼就這樣走了。

少頃，她放棄思索，聳聳肩道：“管她呢，總之解決了就好。”

“啪嗒。”鎖扣輕響。

林曉柒轉過身，看見主卧的房門慢慢打開——駱冰清娉然立在門口，沖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