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應了聲“是”,雙唇微張,似想再解釋兩句。
稍頓,卻蹙眉閉嘴攔住了自己的話。
她卻也不出聲,好像在執拗地等着什麼。
相對無言中,聲控燈慢慢暗下。
若有若無歎息一聲,林曉柒率先打破沉默,鄭重道句“謝謝”,然後道:“恩情我記在心裡,命我欠你一條。”
說完這句,她調整語氣,輕快地說:“回家回家,我快困死了。”
語畢不再等他,輕手輕腳快速溜上了樓。
打開門,林曉柒在黑暗中一眼看見沙發上躺着個人。
她駭了一跳,反應過來那是誰後,收回踹到一半的腳,摸摸鼻子嘀咕道:“有樂哥怎麼跑外面來睡了?”
斯文正好進門,一眼看到她的動作,嘴角不自禁微揚,轉瞬又沉沉壓下。
他關上防盜門,微阖雙目倚在牆邊。
女孩的動作很小心,但仍能被他捕捉到行動軌迹。
她走進主卧,很快出來,接着去了衛生間。
俄頃,隐約的水聲響起。
斯文倏然睜眼,打着手電快步走到沙發旁,躬身拖走自己的枕被進了次卧。
待林曉柒出來,他再去洗完澡,時間已近淩晨四點半。
但當他終于能夠躺到床上休息,卻久未生出睡意。
他交疊雙手枕在腦後,借着窗簾縫隙鑽進的城市燈光,目不轉睛望着天花闆,良久,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
直到天亮,斯文才迷迷糊糊睡着,卻很快就被餘有樂的咆哮聲吵醒。
頂着一雙黑眼圈走出卧室,他擡頭就見餘有樂站在餐桌邊瞪眼:“你怎麼能帶小霜去案發現場?”
斯文沒說話,頂着一對黑眼圈徑直去了衛生間洗漱。
林曉柒揉揉發脹的額頭,心虛接話:“那個……是我帶的頭。”
“那也是他的問題。”餘有樂坐到她旁邊,卻不急着吃飯,“他比你大,他是哥哥,就算是你們一起犯錯,主要責任也在他那兒。”
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
林曉柒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他的危險思想,為他将來的子女争取公平。
然而她尚未開口,又聽他抱怨道:“還有,是他自己要睡客廳。開着空調就不說了,半夜人跑了,空調還不關,知道多費電嗎?”
這句話是沖着衛生間方向吼的。
昨晚餘有樂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客廳空調開着——斯文和林曉柒都不見蹤影,打他們電話又沒人接。
他索性就坐在客廳裡等,想着好好跟他倆說道說道。
結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更過分的是,這倆人回來了也不叫他一聲,任他晾在那兒,各睡各的去了。
林曉柒一臉苦相,在餘有樂的唠叨聲中埋頭扒飯。
好在很快等到斯文出來,她趕緊甩過去一個眼神,示意他快點搞定。
她生動的表情、晶亮的眼眸都在昭示她的精力充沛,證明她睡了一個好覺。
斯文緊了緊手中筷子,摁下莫名冒出的一縷氣悶之感,沉聲道:“昨晚我們在鳳凰小區找到了重要物證。”
“嗯?”餘有樂止住絮叨,眼睛看向茶幾,因此錯過了林曉柒臉上的同款驚訝表情,“什麼物證?”
“兇手掉了一樣東西,”斯文瞥一眼坐在對面的少女,語氣笃定,“一件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待會兒我們就把物證交到刑偵隊去。”
林曉柒注意到他那一眼,雖未看懂眼神中包含的幽怨,但還是收起詫異陪他演戲,冷笑道:“這家夥跑不掉了。”
“哦。好,好好。”餘有樂又瞅一眼茶幾,對他們毫不顧忌的樣子感到疑惑。
他早上起來時還确認了一遍,監聽器分明還在。
“這是什麼意思?”他安靜地吃着飯,暗自忖度,“既然拿到物證,為什麼不連夜交給警方?昨晚說話還很謹慎,今天怎麼就不管不顧了?”
滿心疑慮,又不好當着監聽器問出口。
餘有樂三兩下喝完八寶粥,瞥瞥還在不緊不慢吃飯的斯文,悄沒聲拿來紙筆寫下問題遞給林曉柒。
隻見她微微一笑,右手執筆刷刷寫下四個大字:“誘敵之計。”
完了還沖他眨眨眼,一臉“你懂的”。
“可是我不懂啊。”餘有樂面皮微抽。
想問個仔細,顧及到作為哥哥的臉面,最終作罷。
一直等到大家都吃完早飯,王磊找上門來,餘有樂才明白過來“誘敵之計”誘的是誰。
“這小子。”他随便倒了一杯白水放到茶幾上,擱在王磊面前,坐到一旁暗自摩拳擦掌,“看我這次還不來個甕中捉鼈,直叫你有來無回。”
念頭方起,卻見王磊伸手往茶幾下一探,扯下監聽器置于桌面,擡眸環視三人:
“那就……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