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柒的尋人思路很簡單，利用嗅覺。

她先和斯文去了一趟鳳凰小區，從盧正的床單上剪下一片碎布帶走。

再循着斯文從道路監控裡找到的盧正潛逃路線，一路向西駛往兩百公裡外的七峻山。

七峻山南北綿延百餘裡，七座險峰錯落分布，因地勢險峻，開發率不足百分之五十。

進山交通不便，再加上傳聞山中有猛獸和野人出沒，周邊人們旅遊時一般不會選擇此處，而是前往宏都以東的千麓山。

路上，林曉柒掩去母親的身份問題，粗略講了講自己的異能變化過程。

斯文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一如繼往沒去探究她想隐瞞的内容。

接近目的地時，林曉柒同斯文打過招呼，背抵座椅閉上雙眼，排除心中雜念。

凝神聚氣，運轉能量彙往鼻端。

許是方才吸收過能量，林曉柒首次在運轉時感受到如此清晰的脈絡。

在她體内仿佛生出另一雙眼睛，能清楚看見一道道涓涓細流，泛着淡黃色微光，經四肢百骸向着面部疾奔。

卻在觸及下颌時倏地退散，如拉長的橡筋般猝然彈回原處。

“嘶。”林曉柒周身刺痛，猛地睜眼，身體微微一晃。

很久沒有被反彈過，差點忘了這種感覺。

她依稀記得小時候每晚躺在床上，最愛做的事就是努力放大聽力，隔着門闆偷聽林爸林媽看電視劇。

她初到林家時，因為總是于噩夢中驚醒，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林媽媽陪着過夜。

後來，林媽媽的睡眠受到影響，長期失眠。

哥哥因此找她談了一次，告訴她：

“你隻是我妹妹的替代品，如果不想被我扔掉，就少給爸媽添麻煩。”

之後，她再也沒讓林媽媽陪着睡過覺。

即使半夜驚醒也不再哭泣，而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黑暗中，側耳傾聽靜谧中的每一絲響動。

久而久之，她發現隻要自己全神貫注，就能将附近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樓上的叔叔阿姨在商量離婚；

樓下的大姐姐悄悄給男朋友打電話；

隔壁的老爺爺睡覺磨牙；

而林爸林媽又在看《天龍八部》。

林曉柒在偷聽中入睡。

她的聽覺系統也從五感中躍居最強。

直到高一，她經曆了能量爆發，聽覺過度靈敏帶給她諸多困擾，大腦無時無刻都在處理耳朵聽到的繁雜信息。

至此，她不再刻意放大聽力，反而開始在日常生活中學着收縮聽覺範圍。

回首自己從“放”到“收”的曆程，林曉柒蓦然發現，除了聽覺，她竟沒有刻意去鍛煉過其他感官——

視覺偶有增強，但味覺、嗅覺和觸覺，幾乎沒有超常使用過。

所以，這一次使用嗅覺被反彈力刺痛，一是因為剛剛接受過能量，延伸力增加，反彈力自然更強；

二是之前從未“放”過嗅覺，就像日常就隻散散步的腿，突然讓它跑個半程馬拉松，肯定做不到。

但時間不會給林曉柒慢慢鍛煉嗅覺的機會。

她隻能忍受着反彈力，一遍又一遍重試。

練到第十遍，她全身冷汗涔涔，癱在座位上不住喘氣。

此時，車已抵達目的地。

斯文拉好手刹，關掉引擎，抽兩張紙巾遞給她，再幫她擰開一瓶水，勸道：

“欲速則不達，先休息一會兒。”

林曉柒“嗯”了聲，接過紙巾和瓶子拭汗喝水，末了随手放到一旁，靠着車窗仰望天空。

離開城區，沒了燈光污染，能看到天幕中零星綴着幾顆星子，最亮那顆在東方，下面懸着一枚彎彎的蛾眉月。

“天快亮了。”她道。

“我有段時間很喜歡蛾眉月。”斯文遠望天邊銀鈎，忽然說道。

“嗯？”她轉頭看過來，“為什麼？”

“小時候愛看武俠片，總是幻想自己神功蓋世，摘葉飛花無所不能，連天上彎月都能化作手中兵刃。”

“你還有這麼傻氣的時候。”林曉柒笑出聲，一張小臉恢複了幾分神采。

“對。”他牽起唇角，“那時候成天就想着快意恩仇。”

他看似在笑，眼中卻流淌着悲傷。

林曉柒不知他想起了什麼往事，有心想要安慰兩句，又無從開口。

“好了。”坐了會兒，她打個響指，提起精神說道，“我要繼續修煉了。你可得好好為我護法，知道嗎？”

“好。”斯文溫聲應道，“加油。”

這一次，林曉柒吸取之前教訓，流轉能量時不急不躁，緩緩将之梳理有序，順勢引導而上。

她内察己身，看見能量線升抵下颌處便擰作一股。

又一分為二，沿兩頰繼續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