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進了這片樹林，卻安靜得有些詭異——

蟲鳥的叫聲都隔得很遠，時有飛鳥從上空掠過，也不會進入林中停頓。仔細一看，地上竟有幾隻灰雀的屍體。

他起身走了幾步，又看見兩三堆死掉的昆蟲。

什麼東西能同時對樹上和地面的動物造成傷害？

氣體。

無色無味的氣體，所以曉柒才沒有嗅到嗎？

應該對人類不緻命，但會讓人喪失行動能力。

看樣子隻要進了這一帶就不能幸免。

斯文呼出兩口氣，回到林曉柒身旁坐下，感覺四肢的力氣被一點一點抽離，大腦也慢慢變得混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雙眼微阖一動不動，似乎變成了一座石雕。

有腳步聲輕輕傳來。

斯文費勁地睜開眼，看見一雙粗糙的赤腳。

“啧，竟能撐到現在。”頭頂傳來一道聲音，夾雜着些許興味，“小子，你是什麼人？”

斯文沉默地支撐着站起身，額頭冷汗密布。

他冷冷看向盧正，雙眼時而模糊，時而清明。

“剛剛才嘗過美食，現在我對普通人類的血肉沒有興趣。”盧正轉了轉脖子，忽然笑起來，“不過，既然你能在我的迷霧中撐這麼久，今天我就破個例。”

“睡吧……”他輕輕低語，聲音一層一層裹上蠱惑，不疾不徐道，“睡吧。夢裡，有你想見的人。”

“你想對曉柒做什麼？”

牙伸到一半，盧正聽見斯文突然開了口。

他怔了怔，順口答道：“當然是吃掉啊。”

答完他才反應過來：這小子竟然還有意識？！

盧正蹙眉看向斯文，隻見他一雙眼睛似乎盯着自己，又像看着遠處。

“不準動她。”他的聲音冷硬而機械，一字一句重複着說道，“不準動她。”

盧正退後一步，眯眼打量斯文兩秒，右腕一轉，蓦然發力抓向他左肩。

斯文目不斜視，右踏兩步旋身一踢，重重踹在盧正左臂，瞬間将他踢飛出去。

“好身手。”盧正喘着氣爬起來，眼瞧斯文并不乘勢追擊自己，反而又退回女孩身邊站定。

媽的！這小子到底什麼情況？

明明中了迷幻霧，為什麼還能自主行動？

不對，也不是完全自主。

觀其神态動作，宛如夢遊，打鬥之時雖然敏捷，但肢體行為僵硬——不似清醒之人，倒像隻有一小縷殘存意識借着什麼力量在強行驅使身體。

盧正知道，這回是自己看走了眼。

可是，這人身上的氣味分明隻屬于普通人類。

啧，嗅覺不靈就是麻煩。

盧正動了動鼻子，咧嘴一笑：這樣也好，又多了一條嘗他血肉的理由。

正想着，眼風一掃，蓦見躺在地上的女孩手臂輕移，支着身體慢慢坐了起來。

“唔……”盧正毫不意外，看着林曉柒怪笑兩聲，“算算時間，你也該醒了。”

經年的能量缺乏令他退化很多，能量轉化之力也是大不如前。

若是放在當年，他定能輕松吸幹她的血，不消一刻便能完全轉換為儲備能量。

但方才他卻隻能喝上那麼幾口就停下，靜靜等待轉化。

不過沒關系。

盧正雙目放光，灼灼視線罩在林曉柒身上——今天，她注定成為他的盤中餐。

林曉柒臉色慘白，好不容易站起身，一個趔趄又差點摔倒。

饒是如此，她仍半點不怯，一雙鳳眸威懾乍放，直直逼向盧正。

這一眼的威壓，與記憶深處的火月如出一轍，令盧正頭皮一麻，不由自主垂下眼眉。

林曉柒伸手将斯文拽到身旁，看着他失神的眼，輕聲喚道：“斯文哥。”

斯文怔怔轉頭：“曉柒？”

“是我。”大敵當前，她渾不在意，目光定定鎖住他的面龐，柔聲道，“我在。你安心休息。”

這話就像一句咒語，落入斯文耳中的瞬間，令他腦中緊緊繃着的弦蓦然一松，立刻便閉上雙眼栽向地面。

林曉柒穩穩接住他，正欲放在地上，忽覺勁風來襲，急忙将其抱住閃身躍開，掠至數米之外。

她喘了口氣，将昏迷的斯文安置好，轉身面向盧正。

“你喜歡他？”他笑吟吟走來，一步一步。

日光穿過林間罅隙灑在他身上，在地上勾勒出一個不斷變化的怪影。

影子伸長、加寬，腰身變得粗壯，頭部慢慢膨脹。

林曉柒雙目圓睜，瞳孔蓦然放大，後背鋪上一層冷汗。

她不由自主後退兩步，微微側頭，眼角餘光掃到躺在地上的男人。

少女咬咬牙，動手将左腕傷口紮得更緊，緊到疼入骨髓。

痛感令她更加清醒，也令她暫時忘記恐懼。

怪物般的身影越走越近，在她五步之外站定。

“嗷嗚——”一聲嘯叫沖破密林，直上雲霄。

林曉柒的心髒狠狠一顫，于悚然之中閃過一念：此情此景，她似乎曾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