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尾這才知道是那三支香給夏遠山套上了緊箍咒,否則夏遠山定然要和他對罵,起碼的,也是要在心裡紮對家的小人。
奈何上香要求“三香”,夏遠山為了表示誠意,生生克制自己的“惡臭”,身上戾氣散盡,看着文靜不少,整體就拟人化了。
他正想感歎夏遠山心意到位、為吾輩楷模,就聽女子說:
“哎~果然,你就是流于形式,不像我,雖沒上香,卻在上香,而你——啧,啧,啧。”
夏遠山一邊咂嘴,一邊仰起頭,幼稚之态裡滿是得意洋洋。
李鳳尾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意即他雖然手上點了香,心中卻沒三香。
這麼一比,他雖對着神像拜了幾拜,反倒是靜立不動的夏遠山心意更虔誠些。
他也懶得和對方掰扯虔誠不虔誠,轉而調侃道:“希望你這香能一直點着,而不是出了道觀這香就滅了。”
夏遠山面色一窘,讪讪道:“能一樣嗎?到了外面,若不能罵人,那我還活個什麼勁頭……”
說着說着,二人都忍不住笑了。
近兩個月的陰霾壓得他們心情沉重,今天的這段打趣玩笑,催動了那無形中的枷鎖,讓他們心頭一松。
可祈願是祈願,至于曜日會何去何從,他們依舊茫然無措。
那李鳳尾和夏遠山是大學校友,因在學校裡經常針鋒相對,便設定了兩人雞飛狗跳的友情模式。
畢業後,二人各自創業、成家,時常聯系。
夏遠山見證李鳳尾在職場上的滑稽、家庭上的抽象,李鳳尾則目睹夏遠山事業遭愛情的背刺,總之兩人各有各的荒謬。
後來兜兜轉轉,二人又合夥開公司,一路相扶,至今不知經曆了多少場針對曜日的圍剿。
他們有無數次化險為夷的經驗,但這一次卻無人能擔保曜日可以安全降落,因為此次對家并沒有進行簡單的商業抹黑,而是使用“規則”,用業内規則來制裁曜日的發展。
那規則制裁很簡單,即,曜日的産品沒通過某個古早、卻權威的安全評審。
曜日無疑是神經醫學領域裡最為先進的那批成員,但對于做神經器械的公司,産品的安全性遠遠重于先進性。
于是“曜日未通過安全審核”消息一出,不但業内嘩然,連着業外也是一片悚然。
一時間,對曜日“謀财害命”的譴責滿天飛,大部分合作商都要求退還曜日器械,同時向曜日索要巨額賠款。
為了應付此次危機,曜日先是花了大量财力去打點相關行政部門,然後又試圖用“先上車,後補票”的方式把那安全證明買回來。
——是的,買回來。
原來這所謂的安全證明,對于外行來說意味着“有了此證就代表安全有保障”,對于内行則是領域市場的“入場券”。
安全還是不安全,一用便知——而曜日又不是想錢想瘋了,怎麼可能會推出不安全的醫用器械?
所以那不安全之事,完全是子虛烏有、完全是抹黑。
當初夏遠山就是心知這安全評審虛假無用,也沒買入場券,直接跨過“入場核查”,推土機式地放出幾項專利。
因那專利确實滿足市場尋求,曜日一炮而紅。
那時業内“元老”雖為曜日的“無禮”感到不悅,卻礙于曜日上頭有人罩着、且曜日的市場份額小,便沒甚在意。
可近年來,曜日吞噬“元老”蛋糕的傾向越來越明顯,“元老會”終于忍無可忍,當即敲響了驚堂木,用規則枷鎖把曜日解押上堂。
夏遠山依舊頭鐵,要跟封建殘餘死磕到底,甯願收回産品、賠償損失也不願意低頭,去供奉那群滿清遺老。
曜日雖然不滿這些滿清遺老作威作福,可董事會卻礙于曜日尾大不掉,死磕隻會損敵八百、自損一千,便責令公司與“元老會”妥協。
其實夏遠山持有曜日股份高達六成,在股東投票中占有絕對優勢,但奈何公司章程白紙黑字寫着需要75%以上的比例才能通過重大決策。
而對于“死磕”的決意,無論夏遠山如何遊說,董事會的贊同比例就是無法超過75%。
為此,夏遠山多次大鬧董事會,但最終,她妥協了。
然而,曜日決定服軟,那元老會卻不允許曜日入場——他們知道,一旦曜日得了“安全證書”,他們有生之年定會被曜日“們”拉下馬。
元老會的權威,不光源于他們是領域先驅,更因為他們是業内規則制定者,他們利用這規則也不知驅逐了多少個後起之秀、不知阻止了多少次業内技術革新。
他們不在乎後起之秀的光明前途、不在乎技術革新的無上價值,他們隻在乎自己的世家傳承。
所以,對于威脅他們“龍脈”的曜日,元老會決意要将其斬草除根。
因而這次的“安全不達标”通知,并非按照慣例,去通知整改者,而是宣告使用者客戶——他們要讓市場抛棄曜日,從而自下而上地斷了曜日的财路。
于是乎,曜日的妥協就像舔狗懇求女神回心轉意,可笑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