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官一身輕”,卸任後的周亞平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谛。再沒有紛紛擾擾的雜務纏身,再沒有千頭萬緒的人事煩惱。
準備去北京前的這幾天,周亞平一覺睡到自然醒,從從容容吃過早餐,悠閑地到小鎮上逛一圈,順便把中、晚餐的菜料帶回家中。下午,午覺醒後,搬條椅子坐到庭院的樹蔭下,翻開一本心儀的書,有滋有味地往下讀,那種惬意,那種舒坦,怎麼說都不過分。
周亞平正式出發那天,還是有不少人前來送行,但也有幾個過去跟得很緊的中層幹部卻不見蹤影,很明顯是有意切割,以免新廠長在意。這不禁讓周亞平有“人情冷暖,世态炎涼”的唏噓。
去北京照例是坐老式的綠皮火車,這種列車需整整一天一夜才能抵達。坐在卧鋪車廂裡,周亞平抽出一張報紙,慢慢看了起來。
列車已經進入河南地段。周亞平經常到北方出差,基本形成套路,到了此地,在經停的某個車站買隻燒雞,兩瓶啤酒,邊啃燒雞邊喝酒,一直到達目的地。這次進京也不例外,靠這兩樣東西,熬過漫漫的長夜。
次日,列車到達北京站,集團公司派來的接站人員把周亞平接上車後,直接送到離總部不遠的招待所。
第二天,周亞平吃過早飯,步行走進集團公司總部大樓。
這時的集團公司,還未搬家,仍在部機關一棟獨立的大樓裡辦公。
先見過集團公司蔡總和彭副總,寒暄幾句後,兩位領導讓他先到幹部處報到。
在幹部處,吳處長告訴周亞平,準備暫時安排他到黨組辦公室工作,并征求他的意見。周亞平在企業一直幹的都是行政管理工作,不知何故,這次竟然安排他到黨組辦公室工作。雖然心有一絲不情願,但他深知這次借調隻是一次過渡,幹什麼工作并不重要,因而微笑着表示無異議。
吳處長把周亞平帶到集團黨組辦公室,準備給黨組辦李主任作介紹:“這是……”。
李援朝笑嘻嘻地搶先說:“這是周亞平,原來是器材廠的廠長。”
“哦!你們認識?”
“我們早就認識了,還一起上過一期短訓班。”老李很爽朗地回答。
“是的,李處長也到過我們廠視察工作。”周亞平補充。
“什麼‘視察’,那是為建立‘思想政治工作研究會’去的。”
吳處長鄭重地叮囑李援朝:“領導決定,老周就分到你們辦公室工作,人交給你了,由你具體安排工作。這個同志新來乍到,各方面你們都要多關心一點。”
轉頭又對周亞平說:“老周,今後都是同事了,有什麼需要的,盡管向老李提,也可以直接找我。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您回吧,沒什麼事。”
吳處長走後,李援朝領着周亞平來到一張辦公桌旁,說:“你今後就在這裡辦公吧,除了桌上、抽屜裡已有的辦公用具,還需要哪些,可以去總務處申領。”
兩人坐下來後,李援朝将黨組辦的工作職責、業務範圍、具體分工及每個成員的姓名職别等向周亞平做了詳細介紹。
到了北京的總部機關,聽了詳細介紹,周亞平才真正理解什麼是官場。包括周亞平,黨組辦總共9個人,但處級級别的幹部就有6人,其中,正處級有4人,副處級2人。這還隻是一個機關裡一個小小的部門,如果把整個北京大大小小的各個衙門算一遍,還真不知有多少官員。難怪有人編段子調侃,說在北京王府井大街上随便扔個塑料瓶,砸中的十有八九不是科長就是處長。
“亞平,今天你算是已經報到了,聽說總務處已經給你安排了住處。下面的時間你先去整理宿舍,置辦必需的生活用品,先安頓下來,明天才正式上班吧。”李援朝交待周亞平。
總部分給周亞平居住的宿舍還不錯,在一棟六層樓内,是個一房一廳的套間,地點在永康胡同附近,據說這兒離原清朝最後一個大太監小德張的大宅院不遠。附近生活設施齊全,交通也很方便。從這裡,周亞平開始了自己在北京的新生活之旅。
作為一個典型的南方人,北方生活給周亞平帶來的不便主要有兩方面,一是飲食方面,不習慣吃面食,每餐非得吃米飯。這還好辦,當時部機關食堂的主食餐卷裡分米飯和面點,可以用面點票去和同事換米飯票。二是氣候方面,不适應寒冷幹燥的氣候。特别令人尴尬的是,經常由于幹燥造成的手上靜電,在開門開窗時被金屬的門把、窗門拉手打得哇哇直叫。甚至有時和人握手,也遭靜電打擊。連遭多次電擊後,周亞平終于學乖了,每次開門開窗時,先将手在牆壁上反複觸碰,讓靜電跑掉,另外盡量不與人握手,實在躲不掉,就必須在握手前,悄悄地将右手在口袋裡摸一摸鑰匙串。
周亞平到集團公司後的臨時安排是負責“思想政治工作研究會”的日常事務,還挂了個副會長的職務。機關的工作相對比較清閑,每天無非是圈閱一些文件或起草一些文件,往基層單位打打電話或接聽電話,再就是無休無止的各種會議。
畢竟是機關,不像企業,辦公室裡看報紙、雜志那是常事,但卻絕無聊八卦、傳小道消息等基層企業司空見慣的場景。
到北京後,周亞平就一直關注成人高考的消息,幹部處給他提供的消息是部管理幹部學院“企業管理”專業今年繼續招生,建議他去報考。思索過後,周亞平把部管理幹部學院當成了今年高考的目标。
每天一下班,周亞平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按計劃分頭複習各門功課。離開學校,丢下課本已經二十多年了,現在乍一接觸,還是很有陌生感。
考試科目共5門,周亞平按每天一門從周一排到周五,星期六和星期日綜合複習。由于上下班需轉幾路車,頗費時間,因此,周亞平也不敢複習到太晚,一般都不超過11時。除掉上下班路上耽擱的時間,再加上吃飯、休息,留給周亞平真正的複習時間其實不多。眼見考試日期将近,周亞平有點着急。
周亞平心想,既然同事們上班時可以看報紙、雜志,我能不能把高考資料帶到辦公室,有空就翻閱複習呢?他把這個想法告知李主任,征求他的意見。
李援朝爽快地答應:“亞平,這有什麼問題,你早就應該這麼辦。”
領導開了綠燈,周亞平徹底放心,在辦公室裡,隻要有閑暇,他就争分搶秒地抓緊讀課本、做練習。同事們都知道周亞平參加成人高考的特殊使命,心照不宣地盡量不去打擾他。
終于迎來了考試周。北京的夏日,驕陽似火,頂着高溫,周亞平走進考場。上午下午分别考一門,三天下來,考生均感到身心俱疲。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後,周亞平如釋重負,晚餐時罕見地在胡同小餐館裡點了三個菜,其中兩個硬菜,還點了一大紮生啤,算是犒勞自己。
聽說周亞平成人高考結束,在部人事局工作的老同學、老同鄉杜佑才找到周亞平:“亞平,星期天去我家,我們兄弟一起喝喝酒慶祝慶祝。”
周亞平毫不客氣:“沒問題,周日中午吧,晚上還有同事請客。”
星期天,在老杜家喝的是白酒,正宗的牛欄山二鍋頭,二兩裝小瓶,每人喝了整整三瓶,兩人都有了些醉意。
“亞平,這次考得怎麼樣?”
“我看還行,自我感覺良好!”
“還是報考部管理幹部學院?”